一个身穿紫衣的清秀姑娘,端着琉璃静瓶站在靠椅边上,隔着瓶子可以看见里头粘稠的液体,她始终低着头,半分不敢抬头。
突然,那金灿灿的球出现了裂缝,鲜红血丝状的轻烟从里头溢出,原本病恹恹躺着的西沉陡然站了起来,那紫衣姑娘瑟瑟发抖。他走到那姑娘面前,邪魅一笑,看着姑娘那白皙如雪,青色血管尤为分明的脖颈,低下头去。
一个清风拂面而来,伴随着“咔嚓”的声响,紫衣姑娘脖子一撇倒在了地上,化作了一只梅花鹿,脖颈上的血沾到了西沉银白如霜的衣摆上,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鲜血,说不出的妖异。他看着来人,笑着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又无比嫌弃的一角踢开倒在他脚下的梅花鹿,大袖一挥,金球飞进了他的体内,那球上的红色血丝状轻烟已然消失不见。
这样一个不染纤尘的宫殿,它的主人,银白如霜的衣,整整洁洁的人,就好似不沾凡尘的谪仙人,那嘴角带血的笑,说不出的妖艳诡异。
“妖君的伤看来并未痊愈。”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站在西沉面前道,看着地上的尸体,他置若罔闻,隐在斗篷下的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西沉一见着他,气不打一出来,大力一拍身旁的桌子,一个青釉茶盏就朝来人飞去,那人没有半分格外的动作,茶盏却在离他一尺的距离停住,“砰”的落地,散了一地菊花。他不怒反笑道:“养伤期间,不宜大动肝火。”
“无事不登三宝殿,风神这是又想出什么招数来坑害本君了?”西沉抱着一只雪狐,来回摸着它银白温暖的毛,嘲讽道。
“本座从未做过不利于妖君您的事,何来坑害一说?”泠风环顾四周,刚刚内外伺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西沉屏退,他摘下了斗篷,那才真正看着是个翩翩谪仙人。
西沉不屑的扬起了嘴角,道:“本君现在这样半死不活难道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说润玉修炼禁术,在天魔大战之后神魂重创,本君岂会率领妖族直逼天界?”西沉越说越发激动,怒不可喝,身体里有什么裂开了,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他直接将血舔掉,就好像那只不过嘴角不小心沾到的糖浆一般。
“那确实是本座的过失,本座当真没预料到我那个天帝兄长竟然已经修习到如斯地步了。”泠风拱手认了过错,而后继续道,“不过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现在的他只余一魄,若不能及时神魂归位,身死神灭是迟早的事。”
这事西沉起初是不知道的,那日泠风用冷鸦传信,他还将信将疑,不过若润玉真没什么大碍,没理由不面见群仙。“那又能如何?如今本君不也是这般半死不活,出不得这紫阳灵界。”西沉如今也是灵力大减,那金珠便是本命真元的反应,时不时泛出血丝,半死不活的。
“所以,本座今日来便是将功补过的。”泠风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上清境有一株名为待宵孔雀的昙花,其花银光闪烁,其香十里可闻,它能活死人肉白骨巩固神元,有了它,妖君您的灵力便可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一筹。”
“说得容易,上清境,我妖族可不敢随意造次。”再好的东西,得不到也是白搭,西沉摸了摸怀里的银狐的脑袋,轻轻环上了了它的脖子,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一用力,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狐狸已然僵直。
这一切泠风都看在眼里,都是仙人都心怀慈悲,可在泠风看来,弱肉强食才是世间法度,他定要成为这天界之主。“那株昙花早不在上清境了,此刻它就在东岳国伽蓝山。”
天青如洗,万里无云。一身洁白赛雪的羽毛织锦大氅,乌云发髻上是羽毛状柳木簪子,穗禾难得如此优哉游哉的坐在葡萄架下饮酒赏花。桌几上搁着的正是那株穗禾最喜欢的待宵孔雀,这昙花跟普通昙花大不一样,它可白日开花,清雅幽香,十里可闻。
君如玉盯着这昙花,左看看,又看看,除却花朵比一般昙花精巧些,没看出有什么大不同,真如穗禾所说白日里能开花?君如玉颇有些怀疑:“它真能白日开花?”
“怎么你不信?”穗禾别了君如玉一眼,和她同色的大氅上绣的是一尾银龙,翱翔九天,可望不可及的应龙,雪白的发帛将他的乌丝半数束起。穗禾看着君如玉,帐然若失,总感觉这一切就好像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信信信,你说的我自然都信。”一君如玉一面说着一面为穗禾倒了一杯酒。
他们两坐在葡萄架下,饮酒待花开,相视而笑,并膝而谈,白衣如许,珠联璧合,佳偶天成。相谈甚欢的二人突然被打断,突然闯来一人,坐在了他们对面。
“你是?”穗禾看着对面的怒气冲冲而来的人,满是疑惑的问道。眼前的人莺茶色长衫,碧玉冠束发,芝兰玉树,清雅俊逸,翩翩佳公子。穗禾印象中没见过这号人物。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君如玉,他正看着对面的人,满满的敌意。难道这是君如玉的故友?
穗禾心里猜了一万种情况,可她就是没猜到这个看起来有点面熟的人居然是柳如烟。他气呼呼的瞪了君如玉一眼,而后转脸却是笑意盈盈,春风满面的对着穗禾道:“穗禾,我是柳如烟呀,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帅?”说罢还站起身来,得意的在穗禾跟前转了个圈。
“噗…”穗禾刚入口的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去,还好柳如烟是站着的,遭殃的只是他的衣摆。穗禾无不怀疑的看着这个与柳如烟风格迥异的人,这身姿体魄,高大魁梧,看着确实和柳如烟无甚差别,可就是这脸…五大三粗直接就成了白面小生。
“看来是被我帅气的外表迷的挪不开眼了。”看着穗禾惊讶无比的样子,柳如烟很是高兴,十分不熟练的从腰间拿出一柄翠竹骨扇,有模有样的放在身前扇着。
不等穗禾回答,他坐下来脸往前一凑,笑嘻嘻道:“现在你总该喜欢我了吧?”
“帅是真挺帅的。”穗禾看了一眼身边可能随时会发飙的某人,咽了咽口水,道,“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吧?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呀?”柳如烟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傻子才会看不出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就是不甘心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只爱臭皮囊,可惜了。心里虽然酸涩不爽,还挺难过的,可是强人所难可不是他伽蓝山一霸的所为。“可惜我昨天特意刮的胡子了。”他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要不,喝杯酒?今早去镇上付掌柜那打的。”穗禾也不知该怎么接他这话茬,想这些日子的观察,柳如烟倒也是个大丈夫。
“洪记酒家的酒?”一听说酒,柳如烟什么不愉快的都抛诸脑后,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大喊着,“好酒好酒。”
君如玉就那么安静呆在一旁,默默饮酒,半晌不见他做什么反应,本是紧挨着穗禾坐的,一看见她对着柳如烟那般热络,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君如玉一挪,穗禾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作凶恶状凑到他耳边道:“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不准跑。”
看他们这样交头接耳,无视旁人,柳如烟忍不住一个白眼:“你们俩够了哈,这还有外人在呢。”
“没事,我不介意你在。”君如玉反手握住了穗禾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笑着对柳如烟说道。而后低着头轻声在穗禾耳边道:“谁让你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没眼看没眼看。”柳如烟看着他俩这目无旁人的恩爱模样感慨着,“我可就不自讨没趣了,不过好歹相识一场嘛,成婚时记得请我喝杯喜酒就成。”说罢站了起来,落日余晖衬得他的身姿尤为高大,还有几分落木萧萧的凄离之感。
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如烟,天边陡然黑了下来,电闪雷鸣不止,狂风怒吼不停,大有吞天压日之势。
☆、囚绿
森幽林静,不见人烟,林中水潭亦是幽深不见底,偶尔树枝上还会掉落几片枯叶,浮在水面,漫无目的的打转。
小昙最近几日心情甚是不佳,她此刻正蹲在深潭边上,看着水中那胖嘟嘟的兔子模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怎么挡都挡不住,孽缘终究是孽缘。
正在她多愁善感,伤心无奈之际,突然“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身影被一阵刺眼的白光包裹,跌入水底,溅起一大片水花,小昙一身蓬松暖和的兔毛被淋透了,耷拉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