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路上就听禀告的小厮说了,今日这事儿就是说破了天,他们江府也占不上理。
“哎,方公公此言差矣。”江砚道,“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他们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不出事儿,咱们做长辈的何必去插一脚。”
“本官府里今早刚来批好茶,公公不如和本官去喝杯?”
方如海挥手打断他的话,半点不留情面。“江大人不必说,今日我昭儿受的委屈,咱家那是亲眼所见!”
他冷笑,“江尚书有时间和咱家在这儿磨,不如先管教好令郎。”
江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方才那番话已是伏小做低了,他为官这么多年,何曾对个阉人温言讨好!
他这还在隐忍和爆发的边缘,已有人等不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源儿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娶,偏娶了你家这个悍妇,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我儿!”
“进了门也不知道服侍夫君,成天和源儿吵,这种儿媳我江府不认!你将她带回去吧!”
江夫人一口气骂完,一室鸦雀无声。
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江家父子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过一个是气的,一个是急的。
“蠢妇!”
江砚破口大骂。
方如海掩唇低笑,“江尚书,咱家倒不晓得,你江府的本事如此之大,脾性如此之硬啊,连圣上的脸都敢打。”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哪。”
“方如海.....”
方如海嗤笑转身,“昭儿,跟咱家回府。”
李昭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她想刚问,就见楼清莞对她轻轻摇摇头。
身后是狗咬狗的混乱景象,江砚的气急败坏,江夫人的委屈痛哭,江成源的哑声嘶吼。
江府乱成一锅粥了。
三人一道坐上回府的大轿,楼清莞和方如海俩人很自然的坐在一起,李昭儿独自坐在另一边。
李昭儿记得自家干爹一直不喜欢人近身,连自己和他相处时,也得保持距离的....
她心里有点吃味,却也无可奈何。
“干爹,您怎么会突然来江府啊?”
她实在好奇。
方如海懒洋洋掀开一条缝儿,“你嫁到尚书府两个月了,咱家去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李昭儿行事虽然蠢笨,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方如海绝对不可能那么殷勤。
这里边儿绝对有猫腻。
“干娘....”她甜甜的喊了声,“你也是特意过来看昭儿的吗?”
“当然。”楼清莞面露慈祥,和蔼道:“你这孩子,在那里受了委屈也不晓得说,难道还给干爹干娘找麻烦吗?下次不许了。”
李昭儿悻悻垂下眼,‘下次’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回尚书府?
她哀求道:“干爹,昭儿不想回去了,就让昭儿呆在您的身边吧,好吗?求求您了。”
“你嫁入尚书府的事儿满城皆知,连圣上都知晓。今日是尚书府欺人在先,咱家才能将你带回,可尚书府若派人来接你,你还是得回。”方如海直言,“从你出嫁那日起,你就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
李昭儿不甘心,“干爹,昭儿可以和江成源和离,反正才两个月而已.....”
“胡闹!”方如海立即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别说是尚书府,就是咱家也不会同意。”
李昭儿鼻尖酸涩,揉了揉眼。
“公公,昭儿还小,有些事还想不明白,您别凶她啊。”楼清莞不满的戳戳方如海的胸口。
方如海捉住那只作怪的手,耳垂漾起一圈粉色。
“咱家可没凶她。”
他嘟囔着转过头。
楼清莞笑了笑,然后对瞠目结舌的李昭儿道:“昭儿,你和江成源的婚事不同于一般人。你也听到了,礼部尚书是正三品官员,而你干爹也是朝中大员,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了你俩的事儿。”
“若不过个把月你们便和离,别说尚书府和方府了,就是圣上那儿也说不过去。”
“搞不好最后会落个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李昭儿惊了一惊,“不就是个和离,怎么就牵扯到欺君之罪了?”
方如海接口:“当初你们的婚事传遍了京城,圣上有日便问起了,咱家总不能说你是让江成源那小兔崽子给强迫了,自然得编套说辞。”
当然,这事儿也少不了江砚添油加醋。
什么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情难自已全都是那个老油腻子说的。
李昭儿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昭儿啊。”方如海难得心软,劝道:“听干爹一句劝,那尚书府再不好,你在那里至少也过得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况且你干娘不是已经替你出气了,你也不必担心江成源会欺负你了。”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李昭儿暗自苦笑,面上却是一派乖巧懂事。
“知道了干爹,昭儿会乖。”
话音未落,轿子忽然震了下,然后落了下来。
“师父!”
是小全子的声音。
方如海撩帘而出,就见小全子满头大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事如此慌张,出了宫就忘了规矩了?”
小全子先是认错,然后低声和方如海说了点什么。
方如海脸色骤变,抹了把额上的汗,钻回轿子里。“莞儿,咱家有事儿得先回宫里,今晚许是不会回来了,你不必等咱家,早些休息啊。”
“好。”楼清莞用帕子替他擦汗,温声:“那公公在宫里再忙也得吃饭和休息,不然妾身会担心。”
他满身满心都是她的梨花香,听着她温和恬淡的嗓音,慌乱不安的心都慢慢静了下来。
他用力点点头,“等咱家回来。”
方如海匆匆离开了,轿子仍然有条不紊的前进。
轿内的两人各怀心事,楼清莞挑帘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人人行路匆匆,没有多少摊贩。
一向人流如织的京城竟然也有了几分萧索落寞。
大宛的这场雪来势汹汹,北边的县城更是持续下了半年之久,出现大宛开朝以来的第一次雪灾。
天灾躲不过,北边的县城冻死了无数的人和牲畜,尸体堆积如山,无人收尸的躯体日渐腐烂。
尸臭弥漫在整个县城,慢慢扩散到邻近的地方。
一场瘟疫不期而遇。
方如海就是在那时,被端惠帝封为监察太监,和二皇子一同去受灾地救灾。
路途艰险,跋山涉水的,方如海没有带着她一块儿去,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那场瘟疫持续了半年才解决好,听说方如海好几次差点被流民绑架,劫持,可谓是险象环生,万幸没染上瘟疫。
可半年后她再见到他,他已经瘦的脱了形。
回来后又对她避而不见好几日,整个人沉默而阴鸷。
上一世楼清莞不理解,也懒得去问他到底怎么了。如今回想起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楼清莞沉思着,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夫人小姐,到了。”
俩人刚下轿,一道身影忽的冲了过来。
楼清莞警惕的拎着李昭儿往后退。
“什么人!”有人大喝。
“毓珂姑娘,是我啊。”很是惊喜的声音。
第49章 被揍【有二更】
“探花郎?”
楼清莞未有松懈,戒备的打量他。
元昊之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是小生唐突了,还请毓珂姑娘见谅。”
“夫人,您没事儿吧?”招财进宝横在楼清莞和李昭儿跟前。
楼清莞摇摇头,招财进宝松了口气,随即一人冷声大喝:“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冒犯我们夫人!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说罢,俩人凶神恶煞的冲去,元昊之脸色大变,躲之不及,瞬间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懵了。
楼清惊呼:“招财进宝,住手!他是殿试探花郎!”
招财进宝均是一愣,再看元昊之那张白净面皮已是五颜六色。
楼清莞去扶他,“家中下人护主心切,故而冲动了些。你可还站的起来?”
元昊之嘶嘶抽着冷气,两汩鼻血往外涌。楼清莞见状头疼万分,这可真是把人打狠了。
她赶忙吩咐招财去请大夫,让进宝把人背进府休息。
“毓珂姑娘……小生没事儿,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