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娇容冷哼,骂道:“他有皇后撑腰又如何,你不也有本宫么,还怕他个甚么!本宫爹爹乃是镇国大将军,等他回来我看柳从柔这个傀儡皇后还怎么跟本宫斗!”
方如海点头称是,又拍了几句马屁。
万娇容顺了气,舒舒服服让婢女伺候着按摩,慵懒的眯着眼。“你抓点儿紧吧,李闻和是前任礼部尚书的儿子,他父亲素来与丞相交好,那傀儡皇后与李闻和青梅竹马,自打李闻和净身入宫了,便悄悄照拂着他。”
“不然,凭李闻和那股子清高劲儿如何坐的上内务府总管的位置?要说他俩没私情,本宫可不信。方如海,你务必要给本宫找到他俩私通的证据!”
方如海脊背下了层冷汗。
万娇容双眼缓缓睁开,凌厉的扫向他。“找到了本宫重重有赏,找不到....你也就别干什么慎刑司掌印太监了,就近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吧!”
方如海膝盖一弯,颤声:“贵妃娘娘放心,奴才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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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皇宫不像白日那般敞亮美好,黑漆漆的夜幕中,两道栽着的玉树琼花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树影婆娑,风声哭嚎。
方如海心事重重,宫靴踏的飞快,后头掌灯的天宝跟得满头大汗,方如海一拐弯,胸口顿觉闷痛。
他正要斥责冲撞他的人,低头一看,两人均是一愣。
“公公。”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院儿里呆着,乱跑甚么?”
楼清莞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清莞刚煲好了汤,正准备给您送去,公公您这是去哪儿?”
方如海看着她冻红的鼻尖,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果然她的手冷像冰块。不知怎的心中竟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拢了拢她的大氅,竟单薄的和他的官袍差不多,这披了能御寒个什么。
他习惯性的讥道:“莫不是以为会点花拳绣腿,便能百病不侵了?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压根儿不够看的。”
楼清莞知晓他是吐不出好话的,也不同他计较。只问:“公公要回慎刑司吗?清莞和您一道吧,汤凉了就不好入口了。”
方如海思忖着,若让她一个人回院子,这途中万一冲撞到了万岁爷或哪宫嫔妃就麻烦了,倒不如让她跟着自己,还能省心点儿。
“走吧。”
楼清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绣花鞋踩着他的脚印,与他融为一体。皎皎银辉,路上寂静的只剩沙沙的摩擦声。
方如海步伐沉稳,天宝躬身打着宫灯,二人对比之下他的脊背挺拔如竹,更是衬得身形玉立。若不看正脸,单就这么个背景,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味道。
楼清莞不禁想,若方如海不曾净身入宫,而是像成千上万的男子那般参加科举,会不会已经金榜题名,即便没有也该是儿女双全了吧。
倘若真是如此,她还能遇见他吗?
即使他现在没了根儿,可他一手书法写的比许多赶考试子还好,气韵生动,笔力劲挺。足以说明他心中暗藏着对仕途的憧憬和遗憾。
对能像寻常男子娶妻生子的渴望。
上辈子她用卑鄙的手段取得他的悦爱,这辈子.....她又故技重施,步步紧逼。实在不是个纯良的女子。
楼清莞越想越觉得愧疚难受,心不在焉的走路差点跌入黑黢黢的荷塘。幸好方如海及时冲过来拉住了她。
方如海暴跳如雷的问:“你失魂了吗?连路都不走好!”
“怎么不说话?”
“楼清莞?”
方如海焦急的俯下身抬起她的脸,目之所见竟是满脸水泽。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楼清莞眼眶酸涩不已,别过身子背对着他,细细的抽泣。
“你、你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方如海手足无措的呆问。
楼清莞后脑勺摇了摇,什么话都没说。
方如海脸色变来变去,原来他就特烦哭哭啼啼的女人,若换了平时他早冷脸一甩的走了,可现在却脚下生根,心乱如麻。
他到底是怎么了。
纠结了半晌,忽而灵机一动,一个眼刀甩到天宝身上。
天宝慌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懂,别看我。
接着垂首当透明人。
方如海眼角直抽,他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废物!饭桶!
他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听着楼清莞的动静,清清嗓子:“清莞姑娘,可是教坊司的舞姬们惹你不快了?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咱家啊,咱家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楼清莞摇摇头。
方如海又问:“那是孟水笙那个臭丫头欺负你了?别怕,咱家立马拿人回慎刑司!替你出口恶气!”
她又摇头。
方如海这下真急了,让他哄主子他能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把人夸的天花乱坠都不带喘口气儿的,可让他去哄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他实在没经验。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
他咬牙:“你说吧,究竟是谁惹你不快了,只要不是皇室之人,咱家一定出面替你讨回公道!”
他紧张的等着她的回应,终于楼清莞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转过了身。只不过片晌,她那双美眸竟已肿成了核桃。
这得是流了多少眼泪哪,究竟是谁那么混账!
“公公。”楼清莞声音哭的沙哑,“不关旁人的事儿,都是清莞自己多愁善感,才会如此。”
方如海只当他是替人脱罪,沉声:“你不必替人掩护,只管告诉咱家究竟是谁,若真是皇室之人,咱家、咱家也会想办法替你找回场子。”
待他羽翼丰满,大权在握时。
楼清莞闻言破涕为笑,用手帕点了点眼角。“公公,真的没人欺负我。您别担心,我现在哭过后就觉着神清气爽,一点事儿也没有。”
方如海将信将疑,努力分辨着她说的话。
见她神色如常,确实没有受了委屈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张嘴就想讥讽,可不知怎地一对上那双核桃眼,那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转了个弯。
“走吧,咱家送你回去歇息。”
“好。”
俩人仍是一前一后的走,心思各异。
方如海想着女人心海底针,万贵妃怀胎前整日抱怨着肚子没动静,怕失了恩宠,如今如愿以偿的怀上了,性子却越发喜怒无常,更怕失了恩宠。
左右都是不满足,胃口大的很。
如今身边这个倒是没向他要过什么,还每日变着法儿的给他煲汤,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何以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为了荣华富贵吧。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轻松多了,眉头也舒展开。如果楼清莞为的是荣华富贵,那么只要她能安分守己,不动歪心思,他愿意给她。
方如海把楼清莞送到院门便走了,楼清莞目送着逐渐消失在夜雾里的修长身影,弯了弯唇角。
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被他碰过的地方,她的公公帮她拢了大氅,还哄了她。
心里泛着丝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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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一阵轻缓而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楼清莞一开门,门口站着笑嘻嘻的小全子,手中捧着一摞宽大的锦盒。
“小全子,你这是?”
“师娘,这些都是师父让我拿来的,我帮您放好啊。”她把他让进了屋。
楼清莞好奇的打开最上面的锦盒,里头是条叠的整整齐齐、毛色雪白干净的狐裘披风,在太阳底下看白光锃亮,穿在身上又暖和又好看,是绝对的上上品。
只是这般珍贵华丽的狐裘,她一介平民哪儿穿的起。
虽是有点遗憾,但方如海的初心是好的,所以她心里还是很开心。
又接连打开了剩余的锦盒,不外乎都是方便过冬保暖的衣物和精巧的玉簪珠钗。万幸的是,除了那条过于贵重的狐裘,其他的衣裳都穿得了,不然也太可惜了。
一大早的惊喜让她心里更觉甜蜜了。
方如海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小全子,公公可有带什么话?”
小全子回道:“师父让师娘您多注意身体,别受凉了。”
楼清莞点点头,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最大的进步了。
她刚洗漱完,准备做早点,正巧小全子来了便连他的一块儿做了。早饭用的是昨晚剩下的大骨汤为汤底,手擀面为主,简单的煎两颗荷包蛋,待大骨汤面快出锅时,把生菜烫一烫,撒上 葱花儿便能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