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老校长能说服二叔,这样她就可以跟别人家的小孩一样,背着漂亮的书包去上学。不,即使没有书包也没有关系的。家里的事情,她也会像从前一样都做好的。她在心里暗暗的下着决心,两只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二叔在老校长的劝说下,终于答应了让女孩去上学。女孩紧张的竟不知该如何动作,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老校长看了看女孩,慈爱的说道:“多文静的孩子啊!叫什么名字啊?”女孩低着头,紧张的不敢答话。二叔接过话,说道:“叫妹头,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叫的。”
一旁的二婶,眼里难得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她看了看女孩,“叫安楠吧!出自《诗经》南方有乔木。”老校长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这个一言不发的女人,浑浊的眼睛忽然闪光一丝亮光,“安楠,好名字啊!”
送走老校长后,安楠的心里的雀跃却没有减少半分。今天,无疑是她这辈子以来最幸运的一天。她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去上学了,还有一个好听的新名字,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为了保证正常上课,安楠必须在上课前把家里的事情做好。每天点着油灯起来做早饭,在二叔念叨着灯油怎么用的那么快,她只好摸着黑起来做早饭。安楠总害怕着,因为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好,二叔就不再让她去上学了。所以,她比以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班上,安楠是最后一个去报到的。班主任安排她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说到时候再看看,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楠看着班主任,只是点了一下头。其实,她坐在哪里都一样,她想跟班主任说,没关系。
但是,她怎么都吐不出来这三个字,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可班主任说的合适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直到一个学期完结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如果她不那么的胆怯,她会跟班主任说,其实前面的同学老是挡住她看黑板,她要把脖子伸得很直才能勉强看的到。
安楠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反复的看着课本,似乎里面有一个无尽的空间,能让她任意畅游着。没有人会主动跟她聊天,当然,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玩。
气温一天一天的下降,安楠翻遍了所有的衣服都没有找到一件理想的衣服,最后只能将几件薄衫都套在身上,才能稍微抵挡着无孔不入寒凉。不得不说,她很羡慕同学们都有一身过冬的衣服,还有一双温暖的布鞋。
小安楠看了看穿着凉鞋的脚上只套着袜子,这袜子还是去年补过的,她有些庆幸没有将袜子丢掉。她那时候还想着,如果自己将袜子扔掉了,二叔会给她买新的吧!因为有一次,她看到邻居家的小花,穿着一双带蕾丝花边的白袜子,她很喜欢。
她别别扭扭的走进教室,她希望就像往常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但是,她的动作无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孩子们看着她一身薄衫,都想着,她不冷吗?还真是个怪人!
这时,有个顽皮的男同学走到她桌子前,大声的喊道:“大家快看,她没有穿布鞋!”全班的同学都哄笑了起来。安楠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紧张的全身发烫,大冷天,手心竟然冒着汗,这样也好,至少不那么的冷了。
从那时候开始,她知道,她跟他们的差距是从冬天开始的。
安楠稍大点的时候,有很多孩子都踩着自行车去上学。而她仍是每天走路到邻村去上课,不得不说,她很羡慕他们。
下雨天的时候,她总能看到忘带雨伞的同学会有家人过来接他们放学。安楠徘徊着,期盼雨势能小点。她从没想过二叔二婶会来接她,奶奶也不在她幻想的范围里,自从上次奶奶私自放走二婶,之后,跟安楠一家就不怎么来往了,说只当做少生了个儿子。
雨势仍是不见小,可她却等不了了。家里还等着她做饭,晾在门口的衣服早已淋湿了吧!她把需要带回家的书本护在怀里,生怕书本会本雨水淋湿。
当她正准备冲进雨里的时候,有个男孩叫住了她,“安楠,我这里有多余的雨伞,你先拿去用吧!”安楠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雨伞,然后说道:“不用,谢谢!”然后,就冲进了雨幕中。
她一路踩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往家里跑。衣服不知道被谁帮忙将整根竹竿架在了自家的屋檐下,她看着,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然,又要烤衣服烤半天了。她从心里感谢那个好心人。
二婶最近是越发的瘦了,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二叔一个人出去干活养活一家三口已经是很吃力,现在她还要上学,日子就过得更是紧巴巴的。
安楠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长大到能让二叔不那么的辛苦,能让二婶获得真正的自由。
第二天是周末,二叔出去干活了。她一个人将家里的活干完了,然后,就出去菜园看看。下过雨的河涌,总会有很多的鱼。安楠学着村里的大孩子,将水沟的两头用泥巴堵上,然后将水往外浇出去。最后,水干了,鱼却只有零星的两三条,她不禁有些失望。
课本上写着北大荒的芦苇边一拨开就会有很多肥美的鲫鱼,她一直想问老师北大荒在哪,却一直都不敢问!如果她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每天都去抓鱼给二婶煮汤喝。不过,虽然只有这几条,也可以给二婶煮点汤喝。她心里喜滋滋的往家里走!
她将鱼汤端到二婶面前,“二婶,你喝点汤吧!”二婶看了看她,许久,才说道:“你喝吧!我没胃口。”二婶不常说话,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在床沿呆呆的望着土墙上那窄窄的窗口。所以,她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喑哑。
也只有在安楠面前她才会说话,要是别人,她连正眼都不会看上一眼。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二叔。
这天,二叔回来的特别早,还带回来了一麻袋的河蚌。安楠看着很高兴,这段时间她吃自己腌的咸菜早就吃腻了。安楠在二叔身边傻站着,想动手帮忙,却怎么都搬不动那一大袋河蚌。
她看了看二叔,然后说道:“二叔,我今天在河里抓了几条鱼。煮了汤,你快趁热喝了吧!这里让我来就好!”二叔将装着河蚌的袋口打开,然后,才慢慢的问:“你二婶喝了吗?”
安楠摇了摇头,说:“没有,说没胃口!”男人马上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往屋里走了进去,安楠看着他端着一碗汤往卧室里走了进去。
随后,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安楠的整颗心突然就提了起来,她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屋里的动静,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若无其事的继续冲洗着河蚌,过了一会,二叔冷着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安楠不敢看他也不敢叫他,只是静静的蹲在那,继续着手上的事情,似乎这件事可以做到天荒地老。
第2章 牢犯的女儿
二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然后就出去了。安楠定定的看着门口出神,她无数次期盼她父母能像其他同学的父母一样。在她调皮时候骂她一顿,甚至打她一顿也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无论她的成绩再好,也没有人过问一句。况且,她什么时候调皮过?
她也想过,会不会自己的父母真的是另有其人,可二婶就是在这屋里生的她,大概也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往这穷苦的山村里送吧!更何况,二叔也不会收养别人的孩子!况且,还是个赔钱货。
她甚至荒唐的将河蚌的珍珠含在嘴里,企图变成一条满身金光的龙女,一飞冲天,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年的小山村!那时候的她,大概没有想过,河蚌跟龙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直到晚饭煮好了,二叔还是没有回来。二叔不在,二婶就没办法出来吃饭。安楠帮二婶盛好她平时的饭量端了进去,二婶没有说话,接过碗就开始吃了起来。她似乎没有察觉出来今天的菜跟往日的有什么不同,不管是什么,都是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安楠看着她那因为长期锁着铁链而淤青不散的纤细手腕,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像奶奶一样放她走吗?她有想过的!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二叔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钥匙。或许,他早已就将多余的钥匙扔掉了。这样就可以将二婶一直囚禁在这里,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