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嫣经这一提醒,掌心才觉地疼,她松了松,脑袋仍低着。
“这次绑架对方没有伤你,只将你绑去城南农机站老小区,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待拆迁的空村,侥幸被找回,你是否该跟我坦白得罪了哪些人?”
“我没有。”刚才在外面已经录过口供,又被叫进姐夫办公室,荣嫣只觉得百口莫辩。
“荣嫣!”方炎彬合上眼前文件,突然发威:“我不知道你神神秘秘些什么!”
“该说的我说了,是个女人,手掌软小,与我熟人,可能是公司同事,姐夫你还想得到什么?”
“她有跟提起为什么绑架你?别告诉我只单纯绑着玩!”
“对方心理变态……”荣嫣隐约推断。
方炎彬气笑:“你到底跟我逃避什么?”他忽然将一件文件甩到桌前,“是逃避这个吗?”
荣嫣精疲力尽地一扫开那份关于金沙湾的文件,冷冷站起来:“我想回去和家人团聚,无关这次绑架案的问题一律不答。”
“季宴川没死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吧?”他仍追着季宴川不放。手指在文件上敲击。
荣嫣皱眉。
“那根头发所获取的DNA与金沙湾死者的一模一样,可死者都叫死者,怎么可能还能获取到新生的头发呢?证明死的人根本不是季宴川,是季家人拿了季宴洲的DNA给死者所用,伪造了现场和文件,他们只手遮天,无视法律,这件事不止季家人遭殃从前负责的相关警务人员都将一一牵扯,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季宴洲绝对犯法了!”方炎彬望着她背影苦口婆心:“现在季宴川下落不明,他们季家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知法犯法,这种家庭,你确定要嫁?”
“你去找季宴川。”荣嫣冷笑:“毕竟当年在现场的可不是他哥哥,事后收拾烂摊子的更加不是,季倚然也在国内,方局长可以去叨扰。”
“我会的。”望着她冷漠离去的背影,方炎彬咬牙切齿:“季家三姐弟一个别想逃。”
出了局长办公室荣嫣便虚脱。
母亲和姐姐等候在外。
她不想和她们说话,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在孩子和季宴洲的中间。
“我送你们。”方炎彬的声音却再次追上来。
荣嫣咬破自己下唇,觉得现在世界一片轰鸣,仿佛五百台马达在同时运作,想清静下难如登天。
浑浑噩噩随他们出了大楼,冬夜寒风冷冽,竟吹地她迎风流泪。
方炎彬去拿车。
母女三人各怀心思在冷风中等候。
忽地,一道先方炎彬而来的脚步声在台阶前回响。
荣嫣便有预感那是来找她的,晚了三四个小时才来找她,她快担心死了,于是眼睛急切从羽绒服帽下抬起,隔着帽圈的一圈绒毛,在细细碎碎被割裂光线中看,他穿戴地和她一样严实,严实到几乎看不清他脸。
她眼眶一红,等着他走上前来,颤着声音对他介绍:“这是我妈……”
他并无大动作,稍抬下颚,将眸光从低垂的帽檐下微露出一瞥,先瞥地她,然后才是她旁边的老人,接着点头了事。
“这是我姐姐。”荣嫣再给他介绍荣芷,果然再次没听到他的声音,仍是冷淡地一落下巴,往好里想是点头寒暄,往坏里想他好像都没正式看一眼荣芷。
荣母和荣芷都不太满意。
“在警局见面挺奇怪的……”荣嫣尴尬微笑。
“走。”他手从大衣口袋中拿出,隔着皮手套握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往台阶下拉。
荣嫣没力气,轻微一扯便被扯下去,市局的台阶长而陡峭,他一步五个台阶对她而言像在奔跑,快到最后平地荣嫣往前踩空,终于撞进他前胸,那一瞬几乎天旋地转,被他一接,干脆横抱起往外走。
他来势汹汹地像是在抢人。
方炎彬的车子开出来恰巧撞到这一幕,待辨出那位面目不清的男人是季宴洲后,方炎彬迅速下车冲了出去。
男人将荣嫣塞进副驾,没有扣安全带,只关上门。接着猛回身,一个直拳将方炎彬这位副局长在自己单位门口被打地满口吐鲜血。
怎么回事……
荣嫣目瞪口呆,隔着一道玻璃,看外面那穿长大衣的男人,低首微微一压帽檐,似乎故意在遮自己脸。
方炎彬反应能力也够快,吐出一口血沫子后挥拳就冲了上来。
二人纠打在一起。
“炎彬——”荣芷尖叫着冲下台阶。
荣嫣只愣着,呆呆看着不似平时理智的季宴洲。
他招招发狠,而且每次只打方炎彬的右脸,用左拳。
方炎彬被打地右边脸颊迅速肿起来,季宴洲还片叶不沾身,他身手恐怖,哪怕就是在警局门口将警察局长打死都好像只是吹灰之力的事。
“宴洲——”荣嫣终于回神,惊慌失措朝他喊了一声。
他背影一顿,接着因为这一顿,猛地被方炎彬攻击了心口位置。
荣嫣再也坐不住,浑身瘫软地几乎推开门后就跪倒在马路上,她软了,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惊吓,经过季宴洲这不似寻常的一面,她真的精疲力尽,朝他喊着:“宴洲我们走!”然后对方炎彬请求:“别闹大求你了,放我回去休息吧!”
方炎彬吐了口血沫在地上,严肃盯着她:“你敢试试跟他走,我下铐子抓你!”
他话音后,因为担心而过来拉架的荣芷神情一滞,呆呆望着他凶狠的侧脸。她手心忽而冰凉,感受不到他手臂上的温度。
方炎彬情绪激愤,眼睛血红地盯着那男人的脸。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从帽檐下的阴影里,隐约感受到对方讽刺扬起的唇角,似看透他内心某个不可告人的想法似的。
方炎彬忽而愤怒不已,一定要将他抓住不可。
“方炎彬!”荣芷却同样愤怒,当场甩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后,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方炎彬不可置信侧眸望着自己的妻子。
荣芷满脸冷漠,一言不发盯着他,直盯到这个男人众目睽睽下心虚移开目光。
“你怎么样?”荣嫣摊在地上,见季宴洲来抱她,立即伸手碰触他心口,隔着大衣的厚度她什么都摸不到,于是急地哭:“不要跟他闹矛盾了,他好歹是我姐夫,我妈还在旁边看着。”
“别叫姐夫恶心我。”他声音听起来如此与众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荣嫣一时间发懵。
对了,他竟然说地英文!
难不成在留有一线余地,日后和她娘家人好相见?
至少荣母是听不懂英文的,且还站地那么远。
剩下的方炎彬和荣芷听了个真切。
门前有警员围上来准备抓人的样子,可方炎彬因为忌惮荣芷而未发声,所以眼睁睁看着那人踩油门狂飙而去,束手无策。
寒夜冷风中,下属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荣芷先他前开口,“你们方局长发疯。”
如此一来便是模糊处理了,方炎彬心有不甘,一声不吭愤怒着返回警局。
荣芷心灰意冷,带着母亲离去。
……
季宴洲没有带她回悦山别墅,也没有回金沙湾的家,他在A市有好几栋产业,到底准备将孩子和她安置在哪里呢?
只觉得车子一直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上开。
荣嫣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第二天,荣嫣以为是第二天,实际上还是当天的时间。
外面夜色又升起,星空高远,月亮白透,不像城市的景。
“孩子……”她第一时间想到孩子,模模糊糊叫了一声。
床边好像有个女人,轻轻对她说,孩子很好,让她先洗澡换掉湿衣,再吃点东西睡觉。
荣嫣心说我才睡醒了怎么又要我睡?
她发现自己力气丧失,说话都无能为力,简直被伺候着似的搬进浴室,冲洗干净,换了干爽的衣服,那女人又让她吃点东西,荣嫣摇手不愿意,印象中,她只有生产完那一会儿才如废物似的什么都要人伺候。
这是怎么了?
直到白天到来,她才睡清醒了,原来自己发烧发了一天一夜,不过想想不发烧才怪了,那间小黑屋冷地骨头缝都发疼,被关上几个小时没肺炎算命大。
她真的精疲力尽,一丝多余力气不存在。
虽然是白天,她还是洗漱,吃饱,继续摸上床睡觉。
一时自己住在哪里未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