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后不久是江沉生日,学校里管得严,住宿生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出校门,就算江沉想吃蛋糕也吃不了。最后那天晚饭时,江沉简单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在食堂吃了顿,这就算过生日了。
那几个朋友里不包括明欢,虽然明欢本来就不算朋友关系,但那顿饭他的确没来,江沉去教室找他时他已经不在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明欢没找到人,江沉心里什么感觉,江沉自己知道。反正因为明欢没来,祝怀和其他几个知道他们事的几个人没少调侃他。
那顿饭吃的心里不得劲,江沉低着气压回了寝室。正要去洗澡,明欢就来了,寝室里几个男生又是一阵腔调怪异的哦声。
明欢手里提着个手提袋,江沉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出校给自己买礼物去了,心里既愧疚又快活,像松了口气似的。的确是生日礼物,明欢把手提袋交给他,又祝他生日快乐,两人说了会话,该是熄灯的点了,他还是黏黏糊糊的不肯走。
江沉手背亲昵地擦了擦他脸颊,“怎么了?”
明欢眼神闪烁,嘴唇蠕动几下没出声。
江沉笑了,声音有点哑:“是不是想接吻?”
明欢红着脸摇头,又点头,好半晌才细若蚊蚋地说:“你能不能去一趟我寝室?”
男生一栋寝室楼,明欢寝室在楼上。江沉转眼看了看寝室走廊里散发出冷清光线的白炽灯,“我去了还回得来吗?”
明欢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深意,忙不迭点头:“回得来,周四的查寝晚一点。”
*
明欢在自己寝室给他准备了个抹茶蛋糕,连蜡烛都准备好了。看到那抹暖黄色的光时,江沉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绝对回不了寝室了,蛋糕吃了一大半,江沉捧着明欢的脸和他接吻,抹茶味奶油粘在两人脸上、嘴角,江沉此前对抹茶这种味道一无所知,今晚终于有了印象。
寝室里断电了,两人只能通过卫生间窗户透进来的灯光看清彼此轮廓。
吻了又吻,明欢搂在他腰上手渐渐松了,江沉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明欢喘着气说:“那个在我包......”
话被江沉打断,江沉说:“我对抹茶过敏。”
*
深夜十二点医院的急诊室坐着两个高中生。医生阿姨一边给江沉扎针一边絮絮叨叨说:“......都知道自己不能吃抹茶还管不住嘴,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吧,怎么这么没有自制力?都要高考了,整这么一出都耽误自己学习啊。好了,明天继续来打针啊。”
挂完水,都已经一点多了。江沉牵着明欢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学校,明欢低着头不说话。街上冷清,车都没几辆,人只有他们俩,虽然是夏天了,晚上还是挺冷的。
江沉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明欢泪痕斑斑、可怜兮兮的脸,皱着眉道:“怎么还偷摸哭上了?”
明欢抽噎着动了动嘴唇,手抓着他衣摆,好半天江沉才听清他在说对不起。
江沉乐了,故意逗他:“说大声点啊,我听不见。”
明欢又说了一遍。
江沉:“什么?”
明欢闭着眼,嘴唇颤抖,睫毛也抖,大喊:“对不起!”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江沉笑,猛地把他搂进怀里,“老子真喜欢你。”
他从不说这样粗鲁的话,偶尔一说明欢居然觉得还很有魅力。江沉微微推开他又吻了上去,唇齿间残留着的淡淡抹茶味让人着迷。
一吻罢,江沉抵着他额头,望进明欢湿漉漉、充满歉意的眼睛里,恶劣地说:“你不喜欢抹茶吗?我好喜欢。”
明欢又开始掉眼泪了,他大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
回忆戛然而止,眼前这个成熟了点的明欢说:“我要抹茶蛋糕。”
三十岁的江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以前不是说不喜欢抹茶吗?”
明欢脸是红的:“骗你的。”
“小骗子,”江沉看着他说,“你哪句话是真的?”
明欢个子长高了不少,人瘦了点,江沉有种奇异的他把自己家填满了的感觉。
他听见明欢低声说:“会一直喜欢你是真的。”
第4章 主卧
明欢最终留了下来。
江沉不知道他对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解多少。一方面他是希望明欢知道的,这样总好过认为自己真诚以待的男友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渣男;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明欢知道,这件事无疑是他的弱点,紧密地连着痛觉神经,一碰就疼。
但根据重逢以来明欢的态度,江沉判断他应该是知道的,至少不是一无所知。
明欢看了房子,回去一趟就把行李搬了过来。他行李不多,一箱子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几个板子电脑之类的。
江沉问了才知道明欢在画漫画,高中时明欢就喜欢画画。他身体不好,家里人也舍不得让他太累,见他对画画有兴趣自然会大力支持他。
画画时候的小少爷像个小王子,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侧脸秀气专注。江沉在门口静静看他一会,才敲响房门:“可以吃午饭了。”
午饭是他做的。
自小受母亲的耳濡目染,他厨艺不错,从明欢埋头苦吃的样子中可见一斑。
或许是在这安家落户了——至少把行李都安置起来了,明欢少了几分初来乍到的局促,熟悉的人和美味的家常菜让他在这个陌生的空间迅速安定下来。
明欢吃的满头是汗,手指因为剥虾沾上了粉红汤汁。虾是海虾,弹牙爽口,哪怕只是白煮味道也很鲜。他吃的太忘情,头也不抬的招呼江沉:“给我抽张纸。”
江沉没听过他这么说话,觉得很新奇,原来明欢不是只缩在壳里的小蜗牛。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兴奋。
明欢说了这话没听到应声,才慢半拍地想起面前人是江沉,而非他哥哥姐姐们。
但不待他说什么救一下场,江沉已经抽了纸,握着他的手掌给他擦掉汤汁。汤汁渗进指甲缝里不好擦,他就用自己的指甲将薄薄的纸巾抵进缝隙里吸走那些鲜美的汁水,温柔又耐心。
十指连心,这动作像在调情。明欢蓦地抽回了手,抿着嘴唇看他,反应有些大。
江沉顿了顿,以为他觉得太过亲密,收回手扔了纸团,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个塑料手套。”
明欢有心想解释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毕竟很多时候不是心里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也不是想说什么嘴上就脱口而出什么。
*
江沉叫明欢吃晚饭,明欢手上还剩几笔就能打完这张线稿,拖了会才出去。
江沉的卧室就在他对面,此时房门半开,流出点声音。
“......不用......相亲?”
“......妈,你不用担心我......”
“......我自己知道。”
江沉折回身,看见愣愣站在他房门口的明欢。
晚饭吃的没有午饭愉快,江沉是这样觉得的。应该和明欢晚饭前听到的电话有关,这是江沉猜的。
按理合租的室友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江沉没吭声,让小少爷洗碗应该是纯粹想换一套新的碗盏了。
两人在房门前互道晚安。江沉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明欢看上去仍然低落。
江沉想,也许这就是成长,人们不再以童言无忌为由畅所欲言,不再将任何情绪都诉诸于口,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明欢对的那个人。
*
高中毕业以来,江沉最放松的时刻应该是独自待在浴室的那段时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安抚过身体每一块因为用力而暗自酸疼的肌肉,直至脚心。
像往常一样,在水流里放空片刻,将湿发往后脑勺撸,江沉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往外走。浴室里热腾腾的水汽跟在他背后涌进卧室里,不过几步,他顿住了。
明欢穿着一件单薄宽大的T恤,一双笔直光滑的腿光裸着,咬着下唇十分局促地坐在他床边。
就像他早上刚进门一样,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吵嚷的食堂认识一样。
江沉停在原地,目光从他笔直的锁骨落到蜷缩着的粉嫩脚趾。
明欢见他进来立马站起身,又把那种水盈盈的、手足无措的目光投向了他。
江沉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他缓慢走到明欢跟前,“你在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