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倒好,连句解释都没有,还疯狂到冒犯圣颜,就为了喂一口药。
皇帝面上虽然生气,但心里的那股怀疑却奇奇怪怪地消散了许多,看着秦绍皱起小脸苦恼地看着剩下半碗药,似乎在研究如何喂给他喝,忽然有些想笑。
有许多年没人这么待他了吧。
“让容宿滚进来。”皇帝没追究秦绍的方式,反而喝令容宿进来。
秦绍看到容宿的瞬间,浑身就不自在起来,搅了搅药碗又往皇帝嘴里为了一口汤药。
容宿跪在地上稍稍抬头,顿时人都僵了。
秦绍一勺药冲着皇帝的鼻尖就过去,还是皇帝自己拽了她的手往下压,才堪堪没失了颜面,顿时哭笑不得:“太子,想什么呢?!”
“儿臣……儿臣在想什么时候完婚比较好。”秦绍忽然冒出一句不在计划内的话,成功引起了皇帝和容宿的注意。
“太子,看来你是真不介意朝中监国的呼声啊。”皇帝清了清黏腻的嗓子,深深地出了口气,黑亮的瞳孔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监国的事,不是父皇要考虑的吗?”秦绍眨了眨眼,“这事儿臣没法子代批。”
皇帝指着秦绍骂道:“你少给朕装傻。”但心情已经全无之前的紧绷,反倒多了两分轻松。
秦绍三两句话,巧妙地提醒了他。
什么监国不监国的呼声,还不是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御批?
只要他不松口,谁也不能置喙。
他还是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人,掌控着大秦的全部势力。
皇帝心里舒服两分,转而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原本就是想要一个继承人。
秦绍的出身、智计、能力,全都合格,只要再多些磨砺,就是一个完美的储君,完美的皇帝,那么让他监国,到底有何不可呢?
皇帝如此想来,竟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
就算真的是秦绍在背后算计,推波助澜,又怎样?
这样的太子,不就是他想看到的吗。
皇帝黝黑的眼珠盯着秦绍,唇角微微上扬,提醒道:“朕的药快凉了。”
秦绍会意,又喂了一口,全程连一朵余光都没给容宿递过去。
容宿跪在龙榻前,唇角却是上扬的。
他发现朝臣呼声时就知道秦绍想干什么了,所以急着赶,要助他一臂之力,现在看来,殿下根本不需要他。
殿下自己早就把陛下的心思摸得明明白白。
尽管无用武之地,但容宿仍与有荣焉。
秦绍察觉到容宿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喂个药都快喂出冷汗来了。
皇帝精神头好些,困惑地看着秦绍又看了看容宿。
“太子,你不问问容卿有何要事?”
皇帝牵线,想人秦绍来问,但秦绍转头看到容宿面孔的瞬间,就丧失了思考能力。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计
“我喜欢听云。”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我听到你来的声音很高兴,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否则何必冒险?”
容宿的声音像蛛网一样纠缠上来,他甚至不用开口,只要用那张脸看向她,秦绍就觉得脑袋里全是他的声音。
“我就当你是在乎我,你也一定会在乎我的。”
“他,爱上你了。”
“听云,我是说,我是——”
秦绍腾地一下站起来,她不听,她不想听,她不想想!
“父皇,儿臣想到一桩急事需要尽快处理,先行告退。”秦绍抱拳就要直接告退。
皇帝咳了咳,没来得及阻止,秦绍就已经退到大殿门口落荒而逃了。
“你也退下吧。”皇帝开口撵人。
他这边病还没好,想到容贵妃心口就堵得难受,再看到容宿难免想到不愉快的东西。
容宿叩了个头,他虽然是为监国一事而来,但秦绍已经自己料理妥当,不需他操心,他就只需要想想自己分内的安排就好“陛下,容宿是来请罪的。”
皇帝脸色难看“如果是贵妃的事——”
“臣不敢,”容宿惶恐叩头“陛下家世,臣不敢过问。”
皇帝心里好受一点。
容宿年纪不大但脑子是真的很清楚,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容贵妃出事这么多天都没有替她说一句话。
事实上,容宿也知道,贵妃此次已经彻底失宠,再救也是无用。
如果他真想报答这些年的照拂之情,还不如帮忙在宫中打点一些,别让贵妃幽禁时吃苦头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臣是替太子殿下请罪。”容宿叩头,在皇帝寝殿中待了许久。
……
坤德宫。
冯皇后喝下一碗苦药,脸色又红润两分,“陛下真这么问的?”
宫女跪在下首连连点头“奴婢在外间擦拭花瓶,听得真切,陛下脸色很不好地质问太子。”
“太子怎么说?”冯皇后勾起笑意,捏了颗杏干塞到嘴里,觉得格外得甜。
“殿下……”宫女表情十分困惑,哆哆嗦嗦地重复“殿下什么也没说。”
皇后一颗杏干停在半途,随即冷笑“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冯皇后丢了杏干,“本宫倒要看看他之后怎么收场!”
嬷嬷也在旁冷笑“陛下最忌惮的就是僭越,太子这次真是太着急了。”
冯皇后勾起冷笑“我早就说过,秦绍就是个绣花枕头,若非容宿一直给他出谋划策根本走不到今天。现在秦绍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还是因为容家局势不清不敢全信容宿竟然嚷着要娶山阳那个庶女,还急着揽权监国,这不惹出乱子了?”
“可不是,听说太子前脚去侍疾,容宿后脚就跟去求见,不过听起来太子似乎并不买账。”
皇后心情好,摆摆手嬷嬷上前赏了宫女一锭金子,让她退下。
“咱们要不要再使把劲儿,推监国的事一把,让秦绍彻底把陛下给得罪咯。”
皇后摆摆手“不要插手,小心露了马脚。”
嬷嬷低头应是。
“只要嘉华不落在他们手里,本宫的身上就一直是干干净净的,为何要蹚这趟浑水?”冯皇后志得意满地端起茶盏,还问了一句毓灵婚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皇帝现在病得起不来床,但是对小女儿的事还是上心的,全部都按嫡公主的规制出嫁,已经比得上承安当年的规模了。
嬷嬷应了声都妥帖,还附耳道“那位也是安分的,您放心。”
皇后满意点头,幽幽喝了口茶,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模样。
没了嘉华又怎样。
“咱们就等着秦绍被斥责的旨意吧。”
坤德宫外,皇帝下旨的消息已经通传前朝,六宫得知消息得比较晚,但皇后还是第一个听到的。
“陛下……陛下允了,命太子监国!”
冯皇后手一抖茶盏摔洒在身上,滚烫的茶水逼得她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咔嚓一声茶盏摔得稀碎,嬷嬷见状赶紧那手帕来擦拭,皇后甩甩手脸上难看极了“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什么都没解释吗?”
连解释都没有,陛下是怎么原谅太子的?!
“太子虽然走了,但容宿留下了,陛下还屏退左右与容宿密语了一炷香的时间,想必是容宿说服的陛下!”嬷嬷急着给冯皇后找借口,看着她被烫的通红的手指心疼地擦拭起来“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风是真的犯了“嘉华这个废物,连一个容宿都搞不定!当初可是她自告奋勇说是能让容宿为本宫所用!”
现在呢?
美人计、反间计,没一个管用的,还把她自己暴露了,利落的全城通缉的下场。
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娘娘冷静点,娘娘,咱们还有一只锦囊啊!”
皇后被烫得火辣辣地疼又气嘉华废物,现在说到嘉华留下的那只锦囊,心里不屑起来,漫不经心地摆手“先打开看看再说吧。”
“是,”嬷嬷放下手上药膏,到隐蔽的地方取出一只锦囊,“嘉华姑娘说这是秦绍从前的错处,可以给他致命一击,您看……”
皇后提起几分兴趣扫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娘娘?”
冯皇后嘴角抽动,冷笑不休“陛下果然早就看上了秦绍,早就想立他为储,竟还绕这么大的圈子让瑞王和德王世子陪太子读书。”
嬷嬷好奇地伸长脖子,皇后干脆把锦囊里的纸条给她。
“不过这事要是真的,倒是真能给秦绍致命一击。”冯皇后露出一抹冷笑来,连手上的烫伤都不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