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床单、被子,一点一点把床铺好,很奇怪的感觉,房间有了颜色突然没有那么冷清了,而且……她怎么会在这里给他铺床,不真实的像在幻境中一样,可是她明明能闻到被褥上暖暖的味道,还有手掌覆上去那摩梭的感觉。
“晚上你睡床吧,我睡外面沙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收拾床铺。
她闻声转过头,毫不意外的碰上他的目光,宁静柔和,让人留恋,她慌忙收回视线,转头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说:“快好了,你早点休息,我待会回学校。”
“现在寝室早就锁门了。”背后的声音,隐约多了一丝成熟低沉,可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从三年前传来,从此刻传来,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微微一颤,那时候,他座在她后面,她不敢多回头看,只能注意的听后面的动静,他讲话的时候,她就会竖起耳朵听,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不管讲什么,哪怕是和同学斗嘴都那么悦耳动听,她一度为自己这种偷摸的行径脸红心跳,有多久了,很久很久了,哪怕从背后听到他的声音似乎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现在却清晰的敲击她的耳膜,钻进她的心里,她的手顿在半空,几秒钟的凝滞,她想起宿管阿姨总是特别关注她,一定会黑着脸刨根问底,她寻思要不要去厉娜那里打扰一晚,可是她和男朋友同居,似乎更不好意思,这毕竟是晚上,她是多大的灯泡啊,那……还不如在这里凑合一晚,于是,回答道:“那,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睡里面。”他说的坚决不容反驳,她起身正要回答,他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楞在原地,心突然紧张的狂跳不止,他刚刚一直在她身后,那双漆黑的眼睛不知道是怎样在盯着她看,她双手捂住脸颊,害羞的摇晃她的小脑袋,这时他又走了过来,手里捧着衣服,“给你当睡衣。”他递过来的是一套男士睡衣。
她想起还有开水在烧,掠过他匆匆跑到厨房,餐桌上两杯热水幽幽的飘着热气,他走上前,说:“不用敷了,你先去洗澡吧。”果然还是脑子有点昏沉,这一晚上她都感觉自己有些恍惚不在状态。
电视剧里男主不都是会给T恤或者衬衫的吗,这件睡衣真的好大,为什么还偏偏是带纽扣的V领设计,完全挡不住里面的无限风光,不过……里面也没有那么好看的风光。
她站在雾蒙蒙的镜子前面,伸手抹了两把,水渍沿着镜子缓缓滑下来,眼前的自己还是长发马尾,上大学后女生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去烫直、染发,她从没想过刻意改变外表,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心境却完全不同,往日的随意和熟悉已被尴尬和陌生取代,这种感觉是三年来的想见不敢见、无限思念的郁结沉淀,这层沉淀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酸楚寂寞,一旦吹起就四散开来,迷离双眼,侵袭喉咙,红了眼,哑了音,想千万遍得看他,有太多太多心里话想对他倾诉,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她伸手再次抹去镜子上的白色水汽,仍然有薄薄的水渍挂在上面,蜿蜒扭曲的滑落。
她抱起换下来的衣服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喀嚓一声打开洗手间门的旋锁,匆匆对着客厅里的背影道一声晚安就跑进了卧室。
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慢慢平复心境,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她舒展了眉眼,如释重负的钻进被窝。
他转身,只看到一个单薄的,局促的侧影迅速的躲进门里,他勾勾唇角,无奈的对着那扇门笑笑,回身和衣躺在沙发上,一会儿嘴角上扬,虎牙微露,一会儿双眉紧蹙,神情凝重。他本是有些恨的,可是看到她的样子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她在他眼前低垂着头,落寞难过的样子,他心隐隐作痛。他怎么能这么傻,轻易的就以为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她刚才有些咳嗽,秋天风大,是不是被风呛到了。他叫她来,她是顺从娴静的。他就这样想着,思绪盘旋,一幕幕慢放着这一晚发生的一切,蜷缩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没有多余的被褥,他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夜里迷迷糊糊打了下哆嗦,还是勉强闭着眼睛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经盖了一件厚外套,透过窗帘能看到天有些蒙蒙亮,看表时间还很早。卧室门还关着,他穿上外套轻轻带上房门。
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早早开张的小店,一层层的蒸笼冒着袅袅热气,包子馒头煎饺油条、牛奶豆浆白粥咸菜,花样繁多,他点了豆浆和油条,热情的胖老板边打包东西边问他还要不要别的,他摇摇头,“就这样。”
油条豆浆,就这样,已足够,简简单单,他需要的也只是这么多,把油条浸在豆浆里,又软又脆,这是他和她都喜欢的吃法,她说她早餐几乎顿顿吃面包,因为方便,后来他们早起10分钟,他带她在路边摊吃早饭,他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那时候的时光多么简单,多么快乐。
应楠起床不见他的踪影,地上两只行李箱敞开着,昨夜太晚了,她霸占了房间,他肯定也不方便收拾衣物,她犹豫了一下,开始一件件把箱子里的衣服挂进卧室的衣柜里,男生的衣服确实简单很多,大多是纯色的,黑白灰,还有蓝色。还有一些小物件,她想不应该动的好,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一张揉皱的相纸,她迟疑的抬起压在上面的书本,相片上的她因为奔跑而被吹起了刘海,整张脸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有些苍白,她奋力的表情看着有些好笑,这是她高中唯一一次参加校运动会,第四名,她记得很清楚,记得更深的是她帮他拿着校服,抬眼间那跟细细长长的标枪顺着他颀长的身躯划出优美的弧线,也在她心里画了一条明亮无比的曲线,细腻婉转,扣动心弦,那些美好的记忆,已经占据她人生的一隅,生根发芽,那是沙地植物,即使酷热干燥、风沙肆虐、雨水奇缺,它也会存活,更甚的是,它那掘不到底的庞大根系还在肆无忌惮的纵深延续,生命力的强盛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她小心翼翼的抚了一下那褶皱,抚不平,但图像依旧完整,丝毫不受折痕的影响,她站起身才发现阳光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他推门而入轻易的踏进了这片光亮中,阳光肆意的洒在他身上,耀眼的让她无处躲闪。
“我帮你把衣服都挂起来了,其他东西你自己收吧。”她咕哝说,怯怯的,害怕自己会不会多管了闲事。
“唔,你可以都理了,省得我动手。先出来吃早饭吧。”他淡淡的说,淡淡的笑,笑意不明,她不敢细看揣摩。
“很久没吃油条了。”他说。
“为什么,D大食堂没有吗?”她掰下一半油条直接丢进豆浆里,用筷子压了两下,直接夹起还滴着豆浆的油条往嘴里塞。
“想吃,但从没想过要去买。”他说的自然,话语意味不明。
她抬眸,他正看着她吃,眼底溢出些许贪恋,像是她碗里的油条比自己的好吃似的,又好像是从来没见过她吃东西一样。她有些窘迫,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反正一直都是这么吃的,不如就闷头吃好了,筷子再一次将浮在乳白色的液体上的油条压下去,然后夹起,只要浸一下就够了,这样最好吃,又软又脆,她低头咬一口,白色的汁液滴落下来。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他卷起衬衫袖子,也将油条浸泡进豆浆,只见豆浆吱吱的冒起几个小泡,他夹起油条。
“嗯,还好。”她如实回答,眼神暗淡的看着他的伤口,似乎是隔了一夜才有了些许勇气正视昨晚的事情,体育场看台那样的环境,别说是起冲突争执,就是不小心摔一跤,也很危险,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应该这么冲动。”
他像是并不在意,甚至突然有些高兴,语气肯定的问:“你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她细声回答。
“我以后可以去你学校找你吗?”他问。
“可以。”她轻点头。
第14章
“怎么这么大个狗皮膏药?”一大早老何上前瞧了一眼张旭手腕上的药贴,发现袖子里隐约还有些鼓囊,想要问怎么回事,被他闪了过去。老何不死心的一路追到办公室,开始猜测伤口来源:“摔的?这么大个人也不可能啊,难道是打架?为女人打架?也不对啊?你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