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番外(71)

安柏转头见到他,忙说:“词遇,梁向成他……”

词遇并没有理会安柏。他抬手扣住陈叶尽手腕,把他从安柏怀中一扯,拽到自己旁边。安柏见状,面色顿了顿,话说到一半就打了止。倒是陈叶尽,大力一挣,急促地推开词遇,嘶声吼道:“你他妈别碰我!”

词遇被他推得踉跄一步。皱起眉头,抬眸见到他表情,不由愣了一下。

陈叶尽发狠地瞪他,脸色惨白惨白,眼睛却通红通红。他几乎觉得陈叶尽就要哭了,只是竭力忍耐着,露出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来。

陈叶尽与他对视一阵,什么也没说,掠过众人疾步往外走去。

他冲出会所不远,便被词遇一把搡住肩膀:“你去哪?”

他没说话,甩开词遇的手,继续往前走。

词遇此刻其实有些醉意,脑袋昏沉沉的。他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摁着陈叶尽,语气不自觉地放缓几分:“好了,先跟我上车……”

“上车!然后呢?然后又带我去哪?去另外一个酒色场合吗?!”陈叶尽焦躁地打断,双眼血红地瞪向词遇,“词遇,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不解恨,你可以报复我,我会忍受,忍受到你认为报复够了为止!但你不能随便让什么人都来羞辱我!你把我喊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是想告诉所有人我是被你花钱买下的玩物,还是想让每个人都来取笑我,把我当作下三滥的货色!如果你要做到这种地步才罢休,我告诉你,我也是男人,我无法忍受!”

陈叶尽失控的话语,令词遇缓缓眯起眼睛。

从重逢到现在,陈叶尽始终柔顺得过分,唯唯诺诺,泯然于卑微的尘埃。第一次,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敢用这样的目光直视自己,爆发他的情绪。

——他凭什么冲自己抱怨、吼叫?

七年前,口口声声说他一点责任也没有,毫不留情地离开,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却站在自己面前,浑身发抖,眼眶血红,一脸要哭不哭的可怜表情,就好像这七年时间里,承受委屈承受委屈的是他,痛苦难过的也是他?

他凭什么、凭什么……

醉意变成一团浆糊,黏黏稠稠裹住词遇思绪。

他该发火吗?

不……很奇怪,他一点也不想对眼前的陈叶尽发火。

“你说完了吗?”词遇沉声说,夜色似一场大雾,模糊他神色。

陈叶尽直喘粗气。今天晚上,他并不是来和词遇吵架的。这么多天,苦闷压抑的情绪积郁胸膛,把他不断往难以忍受的极限逼迫。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拨通词遇电话,抓稳手机,挤出声音,对那头一言不发的人说话?词遇却把他的心情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笑,带他到这种场合,以漫不经心、不屑一顾的态度,让他置身于周遭赤裸裸的情色目光中,成为一个随便谁都可以讽刺、轻蔑、侮辱的玩物。

陈叶尽咬紧牙关:“词遇,我——”

微醺的、温热的气流忽然拂来。

暗夜里,略带凉意的唇,毫无征兆地覆压,封堵住他即将发出声音的嘴唇。

陈叶尽一震,不待做出反应,肩头力道蓦地加重,他往后急退,被猛地抵到墙角。

后脑勺撞到坚硬的墙壁,顿时痛意席卷。词遇一抬手扣住他脑袋,手指插进他发隙间,把他更深地拉近自己。

陈叶尽怔在当场。

用了漫长的几十秒,才逐渐意识到,词遇在吻自己。

意识这一点,却让他愈发愣怔。

以至于连眼睛都忘记眨,任由词遇按牢他,带着凶狠的意味,重重碾压他的嘴唇,撞击他牙齿,探出舌,缠住他的舌,在他口腔里肆虐扫荡——而他,竟一瞬间丢了魂,一动不能动。

之前,词遇一次都没有吻过他。

即使那次,词遇用金钱购买他身体,把他摁在怀中狠狠贯穿,词遇从始至终,依然保持一丝冷酷的清醒。没有温存,没有体贴,更不可能存在含情脉脉,仿佛恋人的亲吻。

可是现在……

陈叶尽脑中轰然,荆棘在体内疯长,嗡嗡嗡嗡,耳膜边无数乱虫飞舞。

他怔怔失神之际,嘴唇突然一痛,血味迅速往舌苔蔓延。

陈叶尽吃痛地佝起背。

词遇这一下咬得够凶,腥热的血顺嘴唇溢出。

他抬起手背,正打算把血擦掉,词遇忽地夺过他双手,推到头顶。

“用舌头舔掉。”

陈叶尽有点吃惊地看向词遇。他与词遇距离极近,词遇半眯如野猫的双眸清晰落入眼帘——那双眼睛里异光流动,熏染潮湿的醉意。阑珊夜色中,散发奇异的压迫感。

陈叶尽如同受到蛊惑,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舐唇瓣上的鲜血。

他舔舐时,词遇眼中的异色愈发浓郁。

血的味道浓浓铺满味蕾,刺激得陈叶尽肌肤微微发麻。

伤口很深,陈叶尽舔去血渍没多久,鲜血再一次沁出。

他双手被词遇捺住,只得再次伸出舌头,还未落去,唇上忽地一热。

词遇捏起他下巴,低着头,沿他嘴唇血渍慢慢舔过。

顿时,陈叶尽只觉被什么给魇住了,眼睁睁看着词遇慢条斯理地舔掉自己嘴唇鲜血,撬开他牙关,把舌头探进口腔,一点一点将他嘴中的鲜血也舔舐干净。

不知怎的,他觉得词遇似乎很享受他血液的味道。

直到词遇离开他的唇,他仍恍惚站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舒服得傻掉了,不发火了?”词遇抬起他的脸。

霎时间,陈叶尽自灵魂深处惊起一个觳觫。周遭的景象蓦地消褪,他仿佛又回到七年之前,眼前站的,仿佛又是曾经那说话有点毒、脾气有点大,但时不时,又流露一种别扭温柔的少年。

他几乎产生一种词遇在哄他的错觉。为什么?因为他很难过、因为他失控发火,所以词遇哄他吗?不、不可能……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害得词遇那么惨,词遇恨他恨得要命,怎么可能好脾气的哄他、安慰他?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词遇喝醉了。

词遇在做什么,只怕他自己都意识模糊,无从分辨。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词遇低低问。

陈叶尽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经历今晚的种种混乱,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见他不语,词遇冷笑一声:“之前不是话很多吗?有种冲我大吼大叫,怎么现在倒一声不吭,变成了哑巴?”

陈叶尽看了看他:“词遇,你喝醉了。”

词遇静静盯陈叶尽一阵,眼中情绪瞬闪,醉意似迷蒙烟雾,隐绰间,浮现冷月似的清明。

他没再说什么,松开陈叶尽,转身走向街边。

陈叶尽站在原地,还未从词遇的眼神中回过神来。那是怎样的眼神?

词遇并未回头,淡淡对身后的陈叶尽说:“过来,上车。”

第二十二章

开车的人是SAM。

七年时间,足以把任何人的面庞洗刷得模糊不清。但,当SAM出现在他房间门口的一刻,他很快便想起了这个气质沉默的栗发男人。

SAM与他最黯淡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那天,他发现副驾驶座位的SAM,知道词遇也在车中。他拔足狂奔地追赶,却怎么都追不上,置身拥挤噪杂的大街,惶然四望……

他面朝汽车消失的方向伫立很久,转过身,沉默地走回公交车站。

陈心枝出现在视线里。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母亲苍老了许多——佝偻后背蜷在公共长椅上,如一个失明的盲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瘦弱身躯在寒风中不住颤抖,似一片凋零的枯叶。

灭顶的无力感顿时侵蚀陈叶尽四肢百骸。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该如何对词遇开口,他不能答应词遇在他耳边说出的话语,他无法陪伴在词遇左右,因为他还有个母亲,一个辛苦养他长大,柔弱多病的母亲?

他又该如何让陈心枝理解,他对词遇难以扼制的情感?就算词遇是男孩,他依然沦陷其中情感里不可自拔?当他导致词遇发生车祸,害得词遇家庭离析,双腿瘫痪时,沉重的愧疚又是怎样日夜折磨他?

晦涩艰难的命题沉沉压在一个十七岁少年身上。

那一刻,他逃了。

他走到陈心枝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枯瘦的双手,轻声说:

妈妈,我们走吧。我想通了,我们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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