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几个会武功的下人押着，加上这马掌柜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只怕当即就要冲上前去，把陆夫人给撕了个粉碎。
“你的意思是，你与白姨娘，果然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而且关系亲密，还是一对兄妹。”陆行云这才站了起来，诡笑着：“白姨娘……可惜啊可惜……”
马掌柜对陆行云这几日最是了解，他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亲和，是个傻大个一样的好脾气少爷，内里精明，看的极透。
“你把白姨娘杀了？！你把她杀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要看到她的尸体，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杀没杀白姨娘，这很重要吗？就算她活着，此刻听到你把她供出来了，她也会恨死你吧。”
听到陆行云这番说话，那暴怒的马掌柜这才慢慢平息下来，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是啊，他只不过看到一把带血的匕首，听到来人传唤的消息，这几日的关押，早令他头脑发昏，甚至都来不及分辨真假。若是这班人狂骗人，实则白姨娘没死，只是他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可眼下，他竟然把什么都说了！
就看见陆行云站了起来，掀开那内室隔着的帘子，露出后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押着的两个女人来，就见她们二人发髻凌乱，不正是陆行柔与白姨娘二人。
陆行柔的脸上还挂着惊慌的神情，而白姨娘睁着惊恐的双眼，还带着希望破灭的死灰之色。
他什么都说了，完了……都完了……
“这时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陆夫人一脸看着蠢货的表情看着白姨娘，她早就见这个女人不爽了，若是个规矩的，怎么会勾着老爷做下那作奸犯科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夫人想知道的……不都已经知道了嘛，还问妾身做什么……”白姨娘的嘴角，挂上了几分嘲讽的微笑，竟还有些凄凉。
“你策划了这么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陆行柔的亲事？”陆夫人忽略了马掌柜那几乎要吃人的脸，给了白姨娘一记响亮的耳光：“就为了你女儿，你就要来害我我女儿，我们陆家欠你什么了？我自问虽不是什么人人称赞的主母，但也没有苛刻过任何一门妾室，吃的穿的，怀了孩子也尽力尽力安排产婆。哪怕你……你是在进门前生下的女儿，我虽恨极，难免嘴上刻薄两句，但我也未做什么，你为何就要来如此待我女儿！！”
白姨娘吃了一记耳光，发髻掉了一地，右脸瞬间红肿起来，她却只是笑的凄凉，眼神如死水一滩：“大夫人从小锦衣玉食，怕是没受过从天上掉到泥潭里的日子，怎么会理解妾身呢……正是因为妾身体验过，所以才不甘心。”
说完，那白姨娘猛地抬头，那恨极了的眼神，直瞧的人心里发颤：“所以我怎么会忍受得了！就这样一辈子当一个贱婢！屈居人下！我怎么会忍受得了我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是庶女，比你的女儿要低一头！”
看起来竟是疯魔了的模样，陆夫人一个躲闪不及，脸上被生生抓出一道血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伏低做小这么多年，你还是中招了！我就应该下一记猛药，直接把陆行芳毒死才算数！”
“娘……”陆行柔凄厉地喊着，白姨娘的模样瞧的她心里发颤，主母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爹也一定会知道，白姨娘又把主母的脸伤成这样，她还会有好果子可吃吗？
“快把白姨娘抓起来！”陆行云一声令下，那几个婆子才如梦初醒，抓住了白姨娘，可她还在那疯魔的叫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要诅咒你们所有人，你们都是我脚下的石头！你们以后都会被抓去卑贱的下人！！”
“少爷，看来白姨娘已经疯了……”姜芹站在陆行云的身边，躬身说着。
“嗯……把她拉下去，关起来，父亲那……我会去说的。”
*
最后，本以为会被陆建亭网开一面的白姨娘，竟是第一时间被陆建亭下令处死，而马掌柜被扭送了官府，想必等待他的，也应是死路一条。而陆行柔被送到了家庙，和沈姨娘一起，将在家庙里日日供香，了却余生。陆行柔活了不过十五年的光景，从此余生再无颜色。青灯古佛，对风华正好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很快便一病不起，竟是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目前来看，似乎唯一逃过一劫的，就剩下陆行月了。念在举证有功，不过是抄了三十遍的女戒，禁一年足。
“我还以为，陆老爷会饶过白姨娘。毕竟白姨娘是陪伴他最久的一个人，快二十年的感情，可他似乎全然不念，毫不犹豫就起了杀心。”姜芹有些感叹，站在陆行云的身边，就这么说道。
而陆行云抬着头，看着头顶上被屋檐割裂成一块块的天空，淡淡地回答：“你不了解我的父亲，他看似信任白姨娘，尊重我的母亲，其实……他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白姨娘如此欺骗与背叛他，所以……父亲又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提醒他的污点存活着。”
说着，陆行云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芹：“说起来……这些事，都是有你的帮助，陆家才能解决，你想要什么奖赏？”
姜芹的嘴唇紧紧抿着：“什么要求都可以？”
“当然。”陆行云轻笑：“不过，无理的要求可不行。不过……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让我帮你查查你家的生意。是吗，姜小姐？”
姜芹愣住了，他竟然都知道？可竟然都没一直戳穿她，竟任由自己在陆府这么堂而皇之的行动？
也是，有这样的一群暗卫在，瞬间查清楚白姨娘的来源，差一个商户之女，又是什么难事？姜芹认认真真的叩了一首，说道：“还请少爷帮忙。”
陆行云的脸上，突然露出些好奇的神色来：“那么，你是否也应该有诚意一些，用你的真实面目，来同我说话？”
姜芹一愣，随后释然：“少爷说的在理，若是我在用这幅伪装的身份，倒显得姜芹毫无诚意。”
她摘下了头上束发的带子，用清水洗去了脸上易容的膏药，露出了一张清丽如仙的面庞了，只是没改变的，还是那嘶哑的声音：“少爷，怕是这变声的汤药，一时半会儿还变不过来。”
男装时的姜芹，已是出色的美少年，没想到如今更是难掩姿色，陆行云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艳。
这样的人，身手又是了得，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未防是有心之人潜入陆府，他早已派暗卫去查。
“你如今，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可惜在临安府的等会上匆匆一瞥，也未见真容。说起来，你也是临安府的人。”陆行云突然轻笑：“天下名山僧占多，也该留一二奇峰栖吾道友？”
“世间好话佛说尽，谁识得五千妙论出我仙师！”姜芹不卑不亢，将那灯对子的下联说出。
脑海中两个身影重合。
“你果然是那人。”
（完）
第六十四章
若干年后
“你听说了吗？广平府的少爷，娶了个临安府商户的女儿，好像叫姜什么……”
“我听说了……这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两个路人正坐在吃食摊子上聊着天，突然，便有一衣着破烂形如乞丐的男子，冲上前来说道：“临安府姜家的商户女……可是叫姜芹？！”
那两个路人被此人吓了一跳，眼里露出嫌恶的神色来：“哪里来的乞丐！快滚！！”
“你们先告诉我！那个商户女是不是叫姜芹？”
“我怎么知道！你还不快滚，不然我叫店家了啊！店家！店家！哪里来的乞丐，快点赶走，没得影响老子吃饭！”
等见到吃食堂的店小二真的拿着棍子来赶人，那落魄男子才跌跌撞撞地捂着头跑了出去，谁知脚下一滑，竟是摔倒在地上。顿时，身后传来了哄堂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人脑子有问题吧，你瞧他摔跤的模样，哈哈哈哈！”
但那落魄男子竟是像完全没听到似的，勉力站了起来之后，嘴里却一直念叨：“广平府……广平府……我要去广平府……”
原来，此人便是当时弃家而逃的姜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