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番外(48)

樊帝低头,见这至亲妹妹伏在脚边求情,心里哪能没有涟漪?但嘴边只问,“文峥之事,你知晓了几多?”

樊静身体一抖,“别的不知......但臣妹知那孩子本性善良,绝对不会狠心要人性命。”

樊帝低低笑道,“他是不会。”

“朕知晓文峥为罪民暗度陈仓,朕也痛心哪,粮不是他烧,却因他而烧,朕念他到底还算忠心,只治他毁粮之罪,自问也算公道!偏你这孩子厉害得很......”

“他是你看着大的,难道朕就不是了?”

“朕何尝没有警告过他!偏他最爱自作聪明,咳咳咳咳咳.......你当他还是个孩子,哈查那事,你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樊静张口欲言,却听樊帝咳完,“哎,你这个傻姑娘,杨朔瞧不上你,你为他一生不嫁不够,便是为他这儿子做半生老妈子,又有何用?”

他连连问她,她也只是垂首听着,毕竟此时此刻,做姑姑的只想带着不听话的孩子平安回去,别的便都受着罢,但听到后来,皇帝竟说出那人姓名,这才如被抽了骨一般,失魂落魄地呆坐地上。

“我,我不是为他,我是为那然……”

樊帝看她那样,更恨那杨家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活着的,不让人消停;死了的,也缠着人不放。

☆、华灯已上

申时三刻的风渐渐平息了,天上冰晶仍是粒粒飘落,触地即化;云层里,一轮白日忽隐忽现,天——似要放晴。

皇子府中,庭院中积雪深深,白雪覆盖之处,尽是湿木、黑地,无一不死气沉沉,独独院中几株腊梅,厚雪之下,虽不能瞧见样子,却自有阵阵暗香袭人;长廊下,一道颀长身影伫立多时,似是看着这厢出了神,他那漂亮而冷漠的面庞在此时的雪光天光映照之下,衬得如冷玉一般,给人以不真实之感。

忽然,长廊那头一阵脚步声稍显错乱而来,那人眉宇之间也是挂着一丝急迫,“殿下,宫里来召”

那人侧过身来,原来正是二皇子樊裕。

冉俊又道,“打听不到具体缘由,只知是公主起的头,只怕又是和......”

只怕又和那位有关。

自然是他不说二皇子也懂得,但事关重大,还是得大着胆子跟上去劝了一声,“殿下。”

“殿下,风暴中心,前车之鉴,殿下万莫……”

樊裕脚步不停,只微微侧目,瞥他一眼。

冉俊到底还是怕他,额头渗出冷汗,“小的多嘴。”

樊裕到了宫中,樊帝正半靠在椅上,一见他来,开门见山道,“你姑姑要把琅邪带回那边,二皇子意下如何?”

樊裕似未听清一般,望了皇帝一眼。

恰巧樊帝这时低咳了两声,再看他,他已道,“父皇何意?”

樊帝道,“女人家心里软,心疼这孩子身子骨不好,怕他把命留在京城。”

他在暗中留意樊裕,却见他为表恭敬,正半垂着头,颜色倒掩了八.九分,倒也没表露出反常,声音仍旧那般清冷,只是出口却是一句,“京中气候,确是不宜他久留。”

“……哦?”樊帝闻言,眼眸微开,直直注视他片刻后,嘴唇一动,声音如从枯涩喉咙中艰难扯出,“抬起头来。”

樊裕微微抬首。

正当年纪的皇子爷,五官冷峻,身姿挺拔,便是跪在天子跟前也十分端正,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樊帝心里只觉怪异。

他这二子少年老成且为人自私,想他小小年纪撞见父亲弑母,除却一声惊呼,竟能做到不动声色——樊诚还在咋咋呼呼玩泥巴的年纪,他却如是冷静,想来真有几分可怕!

都说“母凭子贵”,在他母子身上,全然没有半点痕迹。当年裕母失宠,活动儿子去父亲跟前撒撒娇,他却从未顺过她的心,久而久之,他娘心病成疾,缠绵病榻数载,终于怀恨去了。

到得后来,这个极在意容貌的妇人形容枯瘦,瞧着直惹他这做丈夫的心酸,连樊诚这个素与二娘不对付的也掉了眼泪,这亲儿子却连眼圈也未曾红过。

在樊帝内心深处的深处,他的确不喜欢这个儿子,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竟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瞧他这副无情无心的模样,心中除了自己,还能容下谁来?

以他的聪明冷静,当日朝野闻风转向,尚不足以煽动他分毫,而今他更不会不知,多一言终究不如少说一言的好。

他缘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呵,想到背后缘由,樊帝心里又是一沉,再开口那语气已很冷漠,“朕只道二皇子最是公正,原来也有所偏爱。”

“儿臣据实所言,不敢欺骗父皇。”

樊帝微微眯眼打量他,在他帝王目光审视之下,樊裕神情却十分坦然。

樊帝深皱眉头,又咳嗽数声,再开口时,已道,“咳咳,那......那朕便将此事交由二皇子。”

樊裕叩下头去。

“你亲自走一趟琅邪府上,告诉他,朕让他回去……咳咳咳咳咳,”樊帝胸膛起伏,剧烈喘息片刻,望了一眼窗外,眉头又皱起,复道,“但朕不是没条件......”

“待朕,待朕祭天归来之前,他须得离开京城......”

他看着面前的儿子,一时想到他那妹子,一时又想到太子爷,又加了一句,“......永不可再踏入。”

“儿臣,遵命。”

这是腊月二十七的酉初。

天上连那一点冰晶也变得稀疏起来。白光越发明亮,似要破云而出;但天其实已快黑了。

瞧这天势,钦天监所言未必不能成真。倘若成真,樊帝必是明日一早便将上山,去行那祭天大礼。纵是西山路远,诸事繁重,在寺中便耽搁上一夜,也至多明日暮色之前,便可赶回宫中。

后日便是除夕,他却如此心急赶琅邪走,是连这一个年,也不让他在京城度过了。

樊裕穿过游廊,又下了台阶,路遇几个宫女端着杯盘行去书房,并未得他一个正眼,便纷纷红了脸蛋儿。

他走过长长的殿前路,直到走出宫门时候,才让人难以察觉地顿了脚,回头看了一眼。

华灯已上。

宫前雪地,冉俊与轿夫都等了许多时候,正在不安,见他出现,冉俊连忙迎了上去,“殿下?回府去?”

樊裕不发一言,跨进轿门,下令道,“侍郎府。”

冉俊惊道,“殿下!”

“走。”

冉俊一愣,轿夫手忙脚乱地抬起轿来,朝着侍郎府的方向行进去了。

这时,琅邪却还在那个奇怪的山洞之中。

他这人向来只管前不管后,是不知“后悔”二字如何写的,然而这会儿他却生出几丝悔意。

两个时辰前,白青青当着众人一句“借一步说话”是他的第一个失算,此后没能一入房间便替文峥报仇,便是第二个失算——给这么个女人说话的机会,实在是大大失策。

这会儿听她话音落下,再要动手,哪里还能下得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

白青青置若未闻,只轻轻笑,嗓音十分温软,“小女子的故事已说完。那夜牢中与殿下交手之人,确是小女子没错,文大人虽非小女子亲手所杀,却也差不离。殿下动手吧。”

琅邪眼望着门。

这时外头十分安静,似都静静等待这厢结果。

“殿下若是担心有人不依,殿下只管放心便是。这道里机关,文贞与朵儿都知晓。他们早得我吩咐,无论殿下如何选择,只管送殿下安全离开此地......”

白青青忽朝琅邪眨眨眼,“小女子说过,我也是说话算话的。”

她实在让人瞧不出年纪,只看那脸,似与琅邪差不太多,平日在百里阁中做派,又似涉世已深,但听她所思,似比许多朝中官员还要想得周全一些,这会儿忽地眨一眨眼,又好像个娇俏少女一般。

琅邪见过几多犯人为自己开脱,从来不以之为怪,他从前是个没心肺的,若要他将国与家,众与我,律法与人情分个高下,那无疑是国大于家,众大于我,律法大于人情。只是而今身处其中,听白青青讲这么个故事,才在感同身受之中领悟了一些。却是说不出的滋味罢了。

他一言不发,白青青也只慢慢等着,似只需他一点头,便肯把人头送给他。

但那门口的人却等不及了,转眼便又急叩了两声。

又听朵儿在外间“嘘”了一声,白青青侧首瞥一眼那门,却未着急放人进来,只看琅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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