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一下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姜冬沉脸红道:“是,挺想你的。”
年却升伸手碰碰姜冬沉的脸:“又脸红了。”
姜冬沉没有回答,别开目光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伤倒是不要紧,只是哥哥检查我腕上的伤口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姜冬沉认真回想道:“有,你的灵脉不太平稳,但我也说不清如何,是出什么事了吗?”
年却升一脸的云淡风轻,无所谓地笑笑道:“我腕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取血镇白月光,镇是镇住了,我们以后安心离开,年家这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不过代价是我的一点点灵力,以后咱们要是遇到什么邪物,我用灵力可能会不太顺手,哥哥你别见怪,也别担心,问题不大。”
年却升并没有提灵契的事,他向姜冬沉说的半真半假,瞒了许多危险的后果。年却升心知肚明这事瞒不了多久,一旦他灵脉突然有异或者灵力突然失灵就会被发现。所以先让姜冬沉做个小小的心理准备,以免以后东窗事发,不好交代。
姜冬沉若有所思,良久,点点头道:“这算不算灵力有损?算的话,回去我给你好好调养。”
年却升展颜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穆敛在门外轻声唤道:“阿沉?”
姜冬沉忙去开门,年却升也迎上去,穆敛迈入门来,忧心道:“我听医师说你向他要了化瘀补血的药物,是却升出什么事了?”
年却升刚要回答,穆敛先看到他手上包扎的一圈白布和腕上的暗红伤口,皱紧了眉,问道:“伤口在这儿了,淤青在哪?”
年却升并不想让穆敛担心,本想掩饰过去,姜冬沉却道:“在肩上。”
穆敛走过去,似乎想要看一看年却升的伤势,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来,轻轻叹息道:“这样好的孩子,年侧主怎就不知道珍惜呢。”
年却升从小受过多少苦他都没声张过,哪怕在姜冬沉面前他也故作毫不在意,可穆敛的轻轻一句话,却让年却升突然红了眼眶。
穆敛默默退了回来,扯扯姜冬沉的衣袖道:“阿沉,你随我来,我教你做几道药膳。”
姜冬沉点点头,回头对年却升温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坐着。”
向膳房去的路上,穆敛面色极其凝重,良久,若有所思唤道:“阿沉。”
姜冬沉应声,穆敛便道:“今日清晨,年宗主让你父亲打开姜家的结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姜冬沉思考片刻,低头道:“冬沉不知。”
“前两日,却升去年家是不是为了镇住白月光?”
“听他讲,许是的。”
穆敛眨眨眼,叹一口气:“那便是了,白月光重新归于平静,以尉迟家为首的各大想要讨伐年家的仙门失了白月光躁动的借口,便坐不住了。年家实力已今非昔比,年宗主与你父亲交好,叫你父亲打开结界,摆明了是意料到事情发展,不愿连累我们。”
“母亲的意思是?”
“外界正在猜测是谁有如此高深的灵力镇住白月光,有些事不一定能瞒得住,我怕这把火会烧到却升身上,所以过两日你赶快带他回千欢渡。那儿地处偏僻,较为安全,无事你们不要在公共处露面,保全自身,你可明白?”
姜冬沉一怔,须臾,轻声道:“他从来没做过错事,为什么这种事要牵扯到他身上?”
“阿沉。”穆敛道,“世事多有不公,不是谁独善其身就能避而远之的。此事我们家也不会全然脱开,但我们一直待人温厚,各家对我们多有敬重,绝不会贸然发难,可却升不一样,你背后有一个家,他只有他一个人。”
“他背后有我。”姜冬沉道,“我不会让他受人伤害的。”
穆敛轻轻笑了,柔声道:“我向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这个。却升这孩子,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在你消沉抑郁的那几年,我心中又担心又害怕,怕你一生走不出那个阴影。但却升来到你身边后,我便不再怕了。你现在的样子是我最希望看到的,阿沉,我听他常唤你哥哥,你既受了这一声,就要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在我心里,我是把他当做我们姜家的一员看待的。”
姜冬沉点头,穆敛又道:“我看他是很愿听你话的,他这样的孩子,从小无父母疼爱,定是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担着。还有你,你也是,许多话我说了你都不肯听,只听却升的。既然相信他,就和他相互照应。千欢渡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们若有什么事,传声与我便是了。”
姜冬沉心中一阵温热,使劲点头,坚定道:“冬沉定不负母亲厚望。”
穆敛似是想再嘱咐什么,张张嘴又咽下,低头笑笑道:“好。”
第25章 夜半
上元节,明月圆满,星光同样光华璀璨。亥时,星汐悄悄潜入年家,进了白月祠堂。
白月光正在阵法中央,安然直立,柔和的光芒宛如一位温婉静和的江南女子。星汐从不懂怜香惜玉,压低声音道:“璇月,出来。”
白月光毫无动静,星汐道:“璇月,今日是月圆之夜,你又有年却升的灵契加持,别装死,出来。”
白月光的光华中隐约走出一道幻影,模模糊糊,如雾一般飘摇朦胧。风吹仙袂,似要把整个人都吹散了一般。可从那幻影中隐约看出少女面容清婉,双眉轻蹙,目含秋波,正踏着霜华一般的月光,走到星汐面前。
星汐道:“你与抚花同是以自身炼就仙器,为何你一向不稳,她安然自得。”
璇月轻声开口,声音同她的双眸一样清灵澄澈:“抚花是自愿为之,而我是受年家控制使然。”
“那这一点我们先不提。”星汐心情并不太好,咄咄逼人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害年却升?他为了你建这个灵契,要我费多少心?”
璇月自知有错,低头不语。
星汐接着道:“你觉得你能冲破年家这个地方?你要是能,大人早就派人来把你接走了。可是你当年下凡下的好啊,月灵石都被你震没了,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断后路。璇月,年却升为了镇住你,拿命跟你赌这个灵契,幸好你是个好姑娘,若是你为了离开这儿不择手段,用这个契去吸干他的灵力,他会死的!就算大人重视他是为了你,可他要是死了,你让我怎么跟大人交代!”
“我……我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
“是,你没料到。当年年家那么多孩子,你怎么就料到年却升需要你,才把你身上星月莹结的灵力全给他了?大人对你、对年却升都重视至极,要不然我下凡干什么,跟着年却升不露声色的四处游山玩水不成?”
璇月抬起脸来,答道:“我被炼成白月光那晚,无意间被触发了视远能力,我见平粥在年却升生母的茶水中下毒,当时无人知晓她已有孕。我自己也是无父无母独自长大的,我怎么能看着一个天赋奇高前途大好的孩子,尚未见到这人间的一点日月星辰,就与他母亲双双惨死?”
璇月讲话向来都是轻声细语,软软糯糯,从未如此激动地反驳过别人的话,就算当年遭受迫害也是逆来顺受不着愠色。星汐见她如此,放稳声音道:“所以你算准,在你把星月莹结的灵力全送给他之后,大人会派人来保护他,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正是。我也是承受了剥离筋骨般的痛苦才做出此举。若不如此,他就算侥幸在那晚安然无恙,也绝对活不过十三岁。”
星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好啊,璇月,这个局你竟然把我也算上了。”
璇月低头道:“抱歉。”
“你……不必道歉。保护他也是我职责所在。只是这灵契……算了,听天由命吧。估计连大人都毁不了这东西,年却升胆大至极,用自己的命去跟你赌你会不会要他的命,但他赌赢了,你不会。”
“我自然不会,若今日我想要他死,当年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救他。”
“年家要与别家仙门开战了,你帮不帮忙?”
璇月叹息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盘棋你下的可不太好,你看你牵扯进去多少人。”
璇月无言,良久,默默问道:“他怎么样。”
星汐抬眼,又回头望了望一片星辰璀璨,低声道:“挺好的,除了每日记挂你,别的一切无恙。”不等她回答,星汐又道,“年却升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的是非对错是分不出的,别让大家失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