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是扭了脚,可瞧那副样子,没半个星期好不了,陆小为又是男一号,戏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停顿,进度肯定得落下不少。《一念成谶》本就制作水平高,除了苏云台,请的演员要么是顶级的流量,要么是业内标杆级别的人物,连大部分场景都是实景搭建,算下来,单集费用直逼五百万,每分每秒淌的都是真金白银,他不得不愁。
苏云台放下茶杯,问:“小为的脚不太好?”
钱仲秋摇摇头,“没伤到骨头。”他这一说,又怕苏云台心里有负担,“摄影棚里黑,出了意外也是没办法的。”
苏云台点点头,心说自己真没什么唧唧歪歪的想法,嘴上倒乖,只说:“我知道的。”
钱仲秋暗暗打量他,确实是个出众的人,这出众不止在他的皮相,还在他的气质。按照他这么些年的经验,这样的人,要是真有心,能在这一行里混得很好。进组这一个月来,他从没看破过苏云台,论演技,苏云台是有的,可他对这一道既不热络也不起劲儿,单单只是把该自己的活儿做了。
这感觉隐隐约约,钱仲秋说不大上来,想来想去,可能就跟茶杯里的水一样,是静止的,是死的,任凭外头江河湖海浩浩天地,于他都毫不相干。
赵敲敲和梁筠的照还没拍完,休息室的门开了,前后也不过半个多小时。
陆小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情绪不太好,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头垂得很低。苏云台扫了一眼,陆小为的眼角和脸颊还是红的。
那浑身咋呼劲儿的助理赶紧着迎上去,刚要扶,被陆小为一把推开了,自己靠着栏杆一步一挪地下去了。
宋臻后一步出来,站在门口跟丁弈交代了几句话。这笑面虎一般的秘书点点头,跟着陆小为就走了。
钱仲秋见资方老板出来了,灭了烟走过去,跟他握了个手,诚恳地说事情出得急,惊动了宋老板,是他这导演当得不到位。
这话说得太滑,一面把事儿往自己头上揽,一面又提醒自己只是个导演,这其实不算他份内的事儿。宋臻笑了笑,懒得琢磨对方这点心思,侧头去看钱仲秋身后坐着的人。苏云台这会儿背对他们,只给了个后脑勺,靠着椅背,翘着腿儿,端着个透明茶杯,茶都不剩多少了,还喝着。
钱仲秋敏锐地觉出宋老板视线偏移,也转过头看了一眼,高台远景,搭着这么个人,确实赏心悦目,他自己都没留神,露了个笑容。再一回头,冷不丁地就对上宋臻的眼,寒潭似的,冷冰冰还带点威胁,这么副样子,就好像是被人碰了要紧的东西。
钱仲秋稍一愣,转而笑得更开,特别敞亮的样子:“哎,别说,宋老板带的人演技是真不错,老杨跟我夸了好几回,说这回找对了人,江酹月这角儿简直给他演活了!”
宋老板这才勾了嘴角,幅度虽不大,看着却尤其温柔,视线又飘到钱仲秋身后,“天天一见我就开始演,一演演五年,哪能不好。”
tbc.
其实有妹子说对啦,这文里宋老板的副本要比云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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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下)
宣传照还没拍完,钱仲秋就和宋臻走了,说是多年不见要叙叙旧。他临走前交代几个主演,眼看着小长假快到了,小为的脚又好不了,索性给剧组放两天假,休息休息。
苏云台给万小喜打电话,叫她替自己收拾收拾东西,他人在市区,就不回影视基地去了。刚放下电话,摄影棚里宣传照也拍完了,梁筠正凑在拉娜跟前看片子。第二组黑金风格的照片里属她最难拍,原先精神的马尾绞成了短发,乱糟糟地扑在头上,遮住半张脸,嘴里咬着一小截烟头,眼睛恨恨瞪着一个方向。
梁筠演的这小姑娘是郑念的同班同学,叫伍雪玲,打小暗恋郑念,少女心思藏而不敢发,结果被新来的校医半道儿截了胡。伍雪玲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本来活泼的面貌换上一副哀戚疯狂的面孔,她举报校医孙雯是共军地下党,引来军统的爪牙,最后招致孙雯被捕,死在发往南京的路上。军统又觉得这小姑娘是可造之材,收归己用,强行让她当了“燕子”,最终她上了江酹月的刺杀名单。临死前,伍雪玲睁着双大眼睛,半个字没说,只将记有军统暗桩的字条塞进郑念的口袋里。
宣传照拍得不错,梁筠看着倒不大满意,嫌弃自己这张脸太嫩太圆,显得转变之后的伍雪玲太稚气太造作。拉娜在旁边替她解释,说这样的伍雪玲才出彩,既天真无邪,又恶贯满盈,出得来效果。
苏云台站在边上,左右无事,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刚出小洋楼,瞥见梧桐树底下的古斯特,司机站在车边抽烟,一见他,立马灭了烟向他点了点头。
宋臻人走了,车倒留下了。
苏云台双手插兜,正犹豫着要不要顺那老东西的意,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赵敲敲。
她戴着墨镜,穿着件灰绿的T恤衫,上头印了个怪模怪样的漫画人物。
苏云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赵敲敲就拉着衣服给他解释,说这是她老公,叫伊尔迷,又转过身,指着背后,那儿也有个漫画人物,说这是她老公的老公,叫西索。
苏云台没怎么看过漫画动画,自然不认得。小时候家里这种情况,他也没那份儿闲情逸致,倒是跟了宋臻之后,大把的时间没处打发,他便跟着苏云卿补了八百来集的海贼王。后来有回生日,宋臻问他要什么礼物,苏云台当时被干得脑子不清醒,随口说要钻石果实。宋老板一头雾水,交给丁弈去置办,丁弈果真找人弄了颗裸钻,切成果实形状,还拿金玉作陪衬,灯光底下一显摆,璀璨生辉的。他自以为任务完成地特别好,邀功似的交给宋臻。宋老板回家送人,苏云台捏着这玩意儿,笑得只抽,到床上了都没硬起来。
赵敲敲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古斯特,大抵懂了怎么回事儿。她拽拽苏云台的胳膊,问要不要去喝两杯,场子不远,就隔了条街。
求之不得,苏云台满口答应,跟着她走,身后古斯特也发动,就沿着街边,慢悠悠地开。
说是喝酒,其实就赵敲敲在喝,搁他面前吐糟自己的经纪人,说他工作狂一个,狂就狂了,还偏要她一块儿狂,又说他这人精细得很,她每周吃了几个甜筒都能掐得准准的。赵敲敲直问苏云台,这人讨不讨厌,是不是该休了他!
苏云台没仔细听,就点着头附和。威士忌一杯接一杯下去,喝到最后,赵敲敲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凑上去揪着调酒师问,你们这儿酒不对,我喝了这么多都没醉,还能数得清你有几只眼睛!
调酒师是她朋友,特别不给面子,把她拉下来就往椅子里一扔,说我要拍照,把你这臭样儿发微博。
赵敲敲嘿嘿笑了,掏出手机,比了个V,拉着苏云台一起来了一张,连滤镜也不加一个,原模原样给发上去了。
调酒师摇摇头,叫苏云台自便,这就是个疯丫头,打小疯惯了,谁都管不住。
赵敲敲歪着头坐一边,这回没上去跟人急,眼睛直愣愣的,冷不丁转过来,揉了一把苏云台的头发,大着舌头说:“这世道啊,对你好的不一定真好,对你坏的也不一定真坏,你懂不?”
苏云台眨着眼儿,还想着这是从哪冒出来这么句不着边际的话,赵敲敲已经整个人往桌上一砸,真醉过去了。
苏云台直守到她经纪人来接,才敢从酒吧里出来,探头望望,古斯特停得不远,司机尽职尽责地守在一边。虽说是回暖了,可晚上温度还是偏低,这司机穿得单薄,笔笔直朝他站着,兴许晚饭都没赶上吃,就搁这儿死等他出来。
苏云台走过去,想想也觉得幼稚,正主都不在这儿,跟司机置什么气。
临近十点,路上车不多,古斯特一路顺畅,直达帝王令的地下车库。
进电梯时苏云台还想着,兴许屋里没人,钱仲秋留人吃饭,怎么着也要备点节目招待投资人。转念又想,按照钱仲秋那几乎等于没有的酒量,一杯下去人都不行了,还能准备什么节目。
电梯门一开,屋子里一片敞亮,这老东西居然回来得这么早?他走进客厅,茶几上放着酒桶,里头还有冰块,化了不少,看来人是早回来了。旁边还有安济医院的袋子,一张X光片半露出来,苏云台看着上头的脚踝造影,琢磨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