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出手富满门(3)

她一颔首,心里也想孩子了,“好。”

“等秋收后再雇几个村里人把土翻了,用牛犁一遍土,洒下冬小麦的种子,明年三月就能有新面吃了。”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他真的什么也不愁了,只等着儿女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含饴弄孙。

“得了,你的学生快来了,赶紧吃一吃,走百步消食。孩子大了,该放手让他担事了。”看着各有主见的一双儿女,她心中再无所求了,虽然夜深人静时仍有小小的遗憾……

京城,锦阳侯府四房院落内。

“四郎,我们的荷姐儿真的找不回来了吗?”面容憔悴的女子微带病容,但仍可见往日丽色。

“不会的,皇天不负苦心人,总有一天荷姐儿能回到我们身边。你安心地养病,别想太多,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回我们的女儿。”文质彬彬的顾四郎面白肤细,宛若一管青竹,风狂雨急不能令其折腰,光风霁月,有着文人气节。

面色发白的女子有气无力的苦笑,“都过了十来年,你不用再安慰我,荷姐儿只怕凶多吉少,我已经不指望了,只盼着她能被好人家收留,别流落到那种不好的地方。”

她真的不贪心,只希望能用余下的性命换取女儿的一生安然,见或不见都无妨,她只要女儿活着。

“翎儿,不许说丧气话,定一大师不是说过吗?你与她有母女缘分,定会相聚,你不要再满脑子胡思乱想,把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为她找婆家。”若找得回来,以荷姐儿那年岁也该说亲了,明年开科考,正好可从中挑一个乘龙快婿。

蒋秀翎笑了笑,不发一语。

想当年她是将门儿女,上马能杀敌,手持长缨枪,跟着父兄叱吒沙场,杀出一身血气。

后来她爱上文人出身的顾四郎,两人从此情深无可自拔,有了白首相守的盟约,誓要与君天长地长,永不相忘。

谁知两家长辈都不赞成此事,一为武将,一为文官,文武不相容并且相忌,他们坚决反对,并试图拆散这一对有情人。

情比金坚的两人一心要在一起,以死相逼,相偕在悬崖边往下跳,以偿对方深情,顾、蒋两家被逼得不得不点头,蒋家三姑娘和顾家四郎才如愿以偿,交颈为夫妻。

可是事情真能一帆风顺吗?

一入侯门深似海,嫁入锦阳侯府不久,蒋秀翎很快便发现抽娌间不合,相互勾心斗角,看似风光无限的侯府只剩下好看的门面,里面早就蛀光了,是大厦将倾的空壳子。

因为早年婆婆偏疼么儿,因而四房手里握着不少值钱的铺子和地契、庄子,加上长辈给的赏赐、红封,比起其他开销大、爱挥霍的三个房头,四房过得有滋有味,私产颇丰。

手上有钱易遭人嫉妒,蒋秀翎明显遭到排挤,三个妯娌有意无意的明嘲暗讽,妄想瓜分四房的房产,其他三房联合起来对付她一人,让她应接不暇,身心俱乏。

但是婆婆的嫌弃和刁难才是最令她难受的,她曾在怀孕中期被婆婆罚跪在冰天雪地的庭院一整天,只因她声音太大声,吓得婆婆养的画眉鸟如意掉毛了。

最终那孩子没留住,是个已有手的男胎。

顾四郎找上母亲大吵一顿,母子俩彻底决裂,从那时起,四房的人便被侯府厌弃了,任凭他们自生自灭,虽仍有分例却少得可怜,比打发乞丐还不如。

好在他们还有庄子上的出息和铺子上的租金,以及蒋秀翎自个儿的嫁妆,身处困境中仍可怡然自得,不必求助于人。

不过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蒋秀翎再度有孕,即将临盆前,她还特意回娘家待产,就防大房、二房、三房下毒手,不给一条活路。

谁知熬过一个月的月子,回到侯府的第三日,不知是谁胡乱传她生的是龙凤胎,老夫人不喜媳妇却是爱孙子的人,便命人抱走传说中的男婴,也就是双生姊妹中的妹妹。

阻止不了的蒋秀翎只听小女儿哭了一声,从此她就回不来了。

老夫人发现那孩子并非孙子后,气怒交加,下人看人下菜碟,疏于照顾,导致孩子被一位脸生的婆子偷抱出侯府,再找到人时已两手空空。

婆子说她因欠债而动了心思,原本要将人卖个好价钱的,小小姐粉妆玉琢太得人疼,定能卖高价。但是出了城往南走,她忽地尿急,便把孩子放在停在路边的驴车上,怕孩子被人发觉,还装入车上的空箩筐内,准备等她方便后再来抱回。

哪晓得撒完一泡尿后,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地上还留着一坨刚拉的驴粪,她左瞧右瞧就是瞧不见驴车。

泥牛入海,孩子失踪了,下落不明,杖责那婆子亦找不出丝毫线索。

得知此事,蒋秀翎一下子病倒,病情来势汹汹,原来能一枪挑十名壮汉的身子垮了一半,变得虚弱无力,稍一吹风便受凉,药吃得比饭多,巾帼英雄成了病西施,三天两头捧心长吁短叹。

虽然顾四郎请了太医开药调理,可身子骨还是受损了,连着数年都未曾有身孕。

想抱孙子的老夫人在此时落井下石,送了五、六个如花似玉的身边人给顾四郎,要他为顾家开枝散叶。

好在情深意重的顾四郎拒不收用,把娇滴滴的美人儿送回老夫人的院子,并撂下狠话,终身只此一妻,永不纳妾。

老夫人气炸了,威胁说他们再不生出儿子来,便要强行除族分家,不认顾四郎为顾家子孙。

得知此事的蒋秀翎哭了一整夜,为了不让丈夫左右为难,她忍着苦涩服下极其伤身的虎狼之药再与丈夫行房。

果然一年以后诞下一子,恶语讽刺的婆婆才稍做平息。

只是孩子生下来,母子俩的情况都不太好,因为是药物强催的结果,两人时不时的就要请大夫,面色是少了血气的青白,能活几年没个定数,全看天意了。

“定一大师是你相交多年的棋友,虽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应你所求还是会说一、两句违心话。”人生有几个十年?她等得太久、太久了,也许下一个十年她已经不在了。

在绝望中等待的蒋秀翎不再有盼头,在四面是敌的侯府中她举步维艰,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定一大师不会说谎,即便我们是知交好友,钉是钉,铆是铆,有一句说一句。”是她太失望了才不敢相信。

“或许吧!但我已经没多少心力等下去了。”她累了,想好好地休息,不为红尘俗事烦忧。

听出妻子有些厌世念头,顾四郎面上一慌,紧紧握住她的手,“翎儿,我们还有银子,多派人去找。”

“是吗?”她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

“你忘了我们还有莲姐儿和真哥儿,他们还小,需要你的照顾。”他们并非一无所有。

“莲姐儿……真哥儿……”是的,她还有两个孩子,怎么能任他俩在污浊的世间沉浮。

顾四郎犹豫又小心翼翼的问:“荷姐儿和莲姐儿是双生姊妹,容貌必定相仿,我想能不能以莲姐儿的容貌画张像,让人寻找长相雷同的姑娘?”

“你是说……”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不试试怎知成不成,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豁出去了,不想再憋屈的活着,被人当狗打。

“……四郎,我怕。”她反手握住丈夫大掌。

“别怕,我在呢!”他是个没用的男人,连妻子也护不住,顾四郎面有怜惜和痛苦之色。

她纤细的双肩微微颤抖,“会不会害了莲姐儿?”

他面一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顾不了许多了,要嘛一家团聚,否则四房分出去,由嫡支变成旁系。”

自古嫡庶有别,嫡子所在处便是本家,享尽家族的荣耀,有本家的扶持可省下不少事,还可利用其人脉和管道,以及银钱上的帮衬,更加无往不利的做自己想做之事。

反之若为旁系则得看人脸色行事,好的升迁位置永远轮不到自己,累死累活的做事只是为人作嫁,还得倾其全力给予助力,不然很快会被无视,想借助家族上位是不可能的事,如垫脚石般不受重视。

“我受够府里的你争我夺,彼此算计来、算计去,我们想个法子外放吧!”眼不见为净。

“你不怕荷姐儿回来找不到我们又被欺负了?”没有父母在身后撑腰,下场堪虑。

“这……”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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