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渴望的、小心的、颓然的。
原来曾经的我，陷入空茫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你坐下等一会儿，让Lisa给你化妆吧。”我顿了顿，心中不期然升起一阵怜惜，“我马上就好。”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伟哥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
奇怪。
讶然。
了然。
震惊。
他现在站在黎漾侧面，对着镜子里的我挤眉弄眼。
我视而不见，继续招呼黎漾：“别站那儿，快休息会儿，一会儿有的你站呢。”
这傻小子又“啊”了一声儿，随后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恍然大悟似的快把头点掉了，慌乱地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乖乖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我感觉要是他胸前再绑一根红领巾，就是标准的一年级小学生了。
我余光瞥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怪愣的。
这哪儿跟我像了？
“见过游导了？”
为了缓解这位小萌新的尴尬和紧张不安，我放下手机，找话题跟他聊。
出于恻隐之心，我想帮帮这个孩子。
推他一把也好，或者只是对他好点。
因为我曾经，也是遇见过无数个贵人的。
这个想法可不能让伟哥知道。
“嗯，见了。”黎漾点点头，目不斜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紧张吧，”我说，“我也是第一次跟游导合作，我也紧张。”
这回这孩子终于有了除严肃之外的其他表情。
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姜老师也紧张吗？”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悠长的声线格外好听。
“紧张啊，”我挑着眉笑，“怎么不紧张，跟在考场上似的……”
黎漾笑了。
弯着眉，眉峰处那凌厉的一角柔和了，向下垂着。
我看着他，心里夸了夸自己。
我的侧脸可真帅啊。
见他不再那么紧张了，我微微闭着眼任由Lisa为我上妆，轻声说道：“你别叫我老师，叫我……姜哥就行。”
黎漾受宠若惊，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低得快消散的声音叫了我一声：“姜哥。”
……
“唉，姜哥姜哥，放松放松，眉毛画到太阳穴啦。”
Lisa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
有点开心。
这小孩儿挺有意思。
拍定妆照时几个主演都到了，我和黎漾一起从好化妆间里出来后去了摄影棚，我刻意巡视许久，都没看到梁川柏。
大概是临时有什么活动，没能到场。
他现在的地位与我差不多——那肯定是不如我，作为主演请了假，好在是拍定妆照时间自由，并不见众人有什么异议。
心下一松。
少见一天是一天。
定妆照分为三部分，由单人照、组合照与主演全体照组成。
冬天的摄影棚里人来人往，机器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因此并不是很冷。
我麻木着身体被Lisa拉着换了好几套衣服，凭着对剧中我饰演的人物的性格特性与行为习惯的理解摆了一上午造型，背后的背景布换了一张又一张，等我从上面下来时不只是身体——脸都快僵了。
剧中的我温润如玉，脸上常备表情“轻柔淡笑”。
呵呵。
我与另外几个主演的拍摄任务是一起进行的，等我拍完自己的，他们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短暂休息过后，开始了组合照拍摄。
根据剧里的人物关系进行匹配拍摄。
好巧不巧，《杀青》中的男一号，正是不才在下。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每个人都能跟我组cp！
第6章
一直到场务来敲门告诉我准备继续拍摄时，在剧中饰演我知己的梁川柏都没有出现。
我临走时顺口问了一句，伟哥冲我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样一来，我俩的拍摄内容就得延后了。
我还得找时间跟他一起拍。
单独。
就是别人都不在只有我和他那种。
撇撇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然后我就进了摄影棚。
没什么好说的。
就跟连连看似的，每个在剧中身份有关联的主演会有一组合照，乱七八糟的跟世界杯小组循环赛似的你跟我拍一张我跟他拍一张，刚才你还在我怀里现在我被人压在墙上壁咚……
是的。
我看了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
我也不懂黎漾在剧中明明饰演我弟可他为什么会壁咚我。
此时我虚虚靠在背景板上，小腿绷得溜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生怕我往后一仰头就能把这个跟纸一样薄的东西给弄倒。
在我脸侧三十公分的地方，黎漾的手撑在墙上。
而他的脸。
这么说吧，我稍微低低头，就能用脑门撞上他鼻子。
明明我（自认为）比他高。
可从这个角度看去。
我得抬着头才能看见他凌乱发丝中那双像星子般明亮的眼。
他的呼吸好像喷在了我脸上，有些热热的，还有些痒。
他：“……”
我：“……”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场地外那些跑动的声音、纸质资料摩擦的声音、机械的碰撞声慢慢远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
“你脸红什么？”实在忍不住了，我问。
黎漾神色一怔。
忽地低下了头。
信号断开。
我看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等我看见他发红的耳尖时，忽然就福至心灵了。
这还是个小孩呢。
朝气蓬勃早晨看升旗时候都得面红耳赤的那种小孩。
……纯情少男。
“……”
我歪着头看见他一脸“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的表情，咂了咂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起来。
场外的声音都回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场中这个害羞的小蓝孩。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低声对他说：“你别不好意思，实在不行我跟导演说换个动作……”
所以导演说为啥要设计这个动作啊！
黎漾听了我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抬起头，“不行！”
我：“……？”
我感觉自己有被吓到。
“……不用，”黎漾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不用了姜哥，就这样吧。”
话落他放在我脸侧的手又贴近几分，背挺得更直了，可还是不肯抬头。
我：“……”
从他的犹豫中，我想我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了。
显而易见。
现在很多电视剧电影在前期宣传时都会让男演员之间“卖卖腐”以吸引更多女粉丝的目光，或是提高宣传力度和广泛度，在来短期间凝聚人气，期间再加上一些时不时的爆料与宣传，这样在拍摄制作周期结束一直到上映，都能保持一定热度。
热度就是金钱。
而我向来是不屑的。
不是自大。
只是不很看好“卖腐”或是“爆料”这种宣传手段。
对当事人本身会带来巨大负面影响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我以后再说。
而此时我看着黎漾一副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模样，忽然想到微博里那些照片与匆匆一扫而过的粉丝评论。
——哥哥终于营业了老娘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哭泣][哭泣][哭泣]
——awsl这腹肌！这锁骨！这侧脸！这这这这根头发！我哭到疯狂捶墙我家变成了单人间呜呜呜
——啊啊啊啊老公！娶我！
回复——多吃菜少喝酒！老公是大家的老公！你算哪根葱！
……
蓦地就笑了出来。
低低笑了几声。
“你也不用这么卖力，不想做的事可以好好跟导演商量，不用勉强的……”
“不勉强！”
黎漾提高了声音，猛地抬起头凑近我，摆回了刚才的姿势，另外一只手揪着我衣角，他棕红色的玄纹银袖劲装与我
冰蓝色袖着云纹的衣摆交缠在一起，抬手时碰到我腰间挂着的翠色玉佩，莹白的珠子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鼓风机就是这个时候吹起来的。
瞬间。
长发乱舞，衣衫飘扬。
在一方天地之间。
“咔嚓。”
“咕咕……”
迷蒙中我闻到了黎漾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