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观心+番外(2)

离我而去的那些人,或许在离开之前,也已勉强忍了我许久。

怎么旭凤就什么都不用忍呢。

无论如何,除了留在天界,我不敢再作他想。

我被圈禁在这几处宫苑,被人日日提醒两位殿下的差别。被迫看他涅槃成长,光耀九天。被迫看着他人如何肆意,如何得宠。被迫学到为何说命数天定,什么是求而不得。

我尚年少,却因夜神之位从缺已久,早早领了这个位置。我在九霄云殿下跪受封,天后提点道,前任夜神自恃有操控星盘之能,妄图逆天改命,却落得反噬殒身。是有此前车之鉴,夜神之位才千年悬而未决。润玉沉稳守礼,方能担此大任,万望引以为戒。

我恭敬称是。

昼伏夜出,于别人是寂寞离群,于我倒像是种解脱。

此前我亦深居简出,却总在别人的谈资中出现。我明明并不想看,却总有人逼我去看,眼前的东西多好,与我云泥之别;又逼我记着,如此好的东西,我是永远得不到的。

我宁可被永远独自扔在璇玑宫中,无人理会,一无所知,一无所求,便能一无所怨。好过被万般众念裹挟,逼我看这海天开阔,又将我囿于一方浅滩。

动心忍性这四个字,我终于不得不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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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受封较我稍晚,但他每次涅槃,功力精进,仙阶提升,在旁人看来都是一步登天。

他也未直接承袭前人旧殿。父帝命人翻新了栖梧宫赐他。

起初涅槃,他亦出过一次岔子。我在霜天晓月时下值,望见栖梧宫上方已有火光透出,急忙赶去。

栖梧宫门洞开,正有侍卫慌忙离去禀告天帝天后,而涅槃本该早已结束,此时阵中却仍真火势凶,已经炽焰外溢。我疾声唤着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那一刻,我是真的有些怕了。

我想起小时候的他跌跌撞撞跟在我身后的样子。我去哪里,他便去哪里。我读什么书,他便凑上来看,跟着诵念点头。我若是怕被天后开罪,有几日疏远他,他便会委委屈屈、小心翼翼地来找我,拿着些受赏或是自己搜罗来的珍奇物件,想讨好我。

彼时我已被冷待千年,相比之下,与旭凤相处的时日要短得多。我总在想,他或许只是孩童心性,一时热忱,待长大些,同我一样听尽周围流言蜚语,或许也会变得像旁人一样待我。

可那时我被烈焰灼得眼眶发烫,心上突然清明起来。

纵然只是一时拥有,这分真心,如今我是真的舍不得。

我凝神默念寒冰诀,双掌一推,涅槃炉外立时笼上寒霜。

有鸟儿身形勉强挣脱火焰束缚飞出,在空中挣扎几下。我飞身掠去,将他接在怀中。

烧焦的凤凰真的挺难看的。我抱着他落地,探得灵息,却终于放下心来,望着他忍不住笑。

我倒催内力,给他输了些许暖热灵息。不多时,怀中凤雏身形不再,化为红衣少年,沉甸甸地靠近我怀里。

时至今日,我尚觉得,天界唯有他穿得住一身红衣,不见刺目张扬,唯见生机热烈。

身后一阵吵嚷,尽是通报与请罪之声。我并不愿理会,只想看他在我怀中醒来。

可惜我最终并未看到。有人怒斥我的名字,接着后心一阵灼痛,我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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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我趴在璇玑宫的榻上,旭凤眼中含泪,扒在我床沿。

我一时怔愣,缓缓回想前事,也觉如今境况,在意料之中。

以冰覆火,是救人还是谋害,亦要存疑。没人想看到长子卖了嫡子人情,借此翻身。

如此想来,我倒是很意外旭凤出现在此。

你涅槃已成?我哑着嗓子问。

他点点头,带着啜泣鼻音道,谢兄长相救之恩。你为救我,反被误会攻击,让你受苦了。

后背烧灼,五内如焚,非八阶业火不能至此。我没有说话。

母神她……也是救我心切,一时情急,是非未分。

他为我端来茶水,道,你不要怪她。

我勉强抬身,就着他的手,默默低头抿茶。我怪不怪她,于她有何损益。她仍是天后。

他见我不说话,又补充道,你若仍对母神有气,可以打我骂我。只是别不理我。

我现在哪里来的力气打骂他,只是为他这分天真与爽快感到无语。天帝天后何曾真的责备过他,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负气摆谱。非是他有意轻描淡写,只是在他的人生里,的确未曾有事是一声真诚道歉解决不了的。

可若非他如此天真,对谁都好,又怎会驾临这清冷的璇玑宫。我既受惠,怎有资格挑三拣四。

思及此,我便也轻声说了句,我不生气。

他旋即高兴起来,又对我嘘寒问暖,又承诺说他定会在天后面前为我辩解正名,不会让我蒙冤。

他如此多情,实是薄情,但于我却已足够。我自无法在他心中与他生母一较高下,我也无需独占什么,只想千万年间,能有一人、能有一时,与我无忧无虑,谈天说笑而已。

他从岐黄仙官与紫方云宫处搜刮药材药膏,拜他所赐,我也少受许多皮肉之苦。可他犹嫌不足,待我恢复些力气,便扶我起身,打坐运功,清去体内剩余火毒。

我与他对坐,感到暖流缓缓淌过周身经脉,不禁道,原来你业火也已到八阶,果然是天赋过人。

他运灵娴熟,尚有余裕谈笑,道,不及兄长水系术法,竟能控我涅槃之火。我若当真精进,你便不至于痊愈得如此之慢了。

他是当真自省,也不分析一下是否是因天后下手太重。

你我便不要互相吹捧了。我摇摇头道。

他不置可否,又补一句,兄长在我心中,当真无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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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父帝便不时遣我二人下界历练,斩妖除魔。

我事后意识到,我那日使出的水系术法,在天界也算一鸣惊人。当然,这或许要归功于旭凤不遗余力的四处夸赞。无论如何,背后论我之人总算是收敛许多。

或许亦是由此见我偶尔能为旭凤挡灾,天后对一同下凡之事,并未横加阻拦。生平首次,我们有了自在独处的时间。

天界处处是刻意为之的精致,约束之气甚重。凡间山河花草,却浑然天成,各自生发蓬勃。我们舍了幻形之术,悠然行走其间,都觉畅快。

旭凤道,诸多诗词,非要将天然花木以宝石珠玉作比,着实无趣。玉石虽然永恒,但四时不变,不香不柔,无死无生,也无意趣。

我闻言笑笑,嗅了嗅面前一枝腊梅,侧身拂开。他望着我的动作,忽然又道,但润玉的玉,却显出君子端方,比得甚妙。

我道,你今日怎如此殷勤,可是有事求我。

旭凤笑得得意,道,确是有事。求兄长随我尽快铲除了那藤妖,好去赴一场人间盛事。

他所说的,原是上元灯节。

旭凤生性活泼,颇得叔父月下仙人的喜欢。我要读书只有去省经阁,他却还能去姻缘殿里翻看凡间话本。看来此次为了游玩尽兴,他的确是做足功课。

那藤妖不堪一击,此战并无惊险。我二人理了衣袍,在暮色中往城内行去。各处摆席卖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旭凤在天界可着金衣,于人间帝王却恐有冒犯之意,易惹麻烦,是以换了暗青提花纹的锦袍。我一身白衣,却是各处皆宜,他未说看腻,我便也一直如此穿。

我们混迹人群,偷眼观察旁人一阵,学着他们的样子掏钱买酒。天界酿酒动辄千年万年,却没有人间十年的一坛花雕浓郁醉人。

我喝了半坛,便觉眼前一片花灯朦胧,意识到自己酒量不济。不禁叹道,此间光阴短暂,人情风物却皆浓郁。做个凡人也好,喜怒哀乐种种,匆匆体味一遍,便可了此一生。

旭凤笑道,怎可做如此想,我还想与兄长长久相伴同游。

他似也有几分醉意,不再收敛玩兴。他一抬手,两枚铜板无声落在街边摊角,摊上一条红线悄然飘起,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落于他手。

我笑道,叔父那么多红线,你皆不屑一顾,如今却要来这冒牌货。

旭凤道,在天界,姻缘需得谨慎,选一个人就要一起过千年万年,不敢轻易收受。

我道,那穗禾公主心仪于你,恐怕也已有千年万年。

他回击道,兄长的婚约不也定了千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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