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颤抖着抬起手,想要碰一碰他的额头,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再也不穿了……”
润玉冷淡地躲开了。
“你爱穿什么与我无关,如果你不想我早点死的话,就不要再来我眼前晃了。没有与天界对抗的能力,你那点所谓的情意只会让我死得更早。”
旭凤含着泪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地皱起了眉,腰身慢慢地弯了下去。他直起身来,手缓缓按在腰腹,轻声道:“老实点,你爹,你爹……”他本想说待你爹好一些再带你去找他,可想到杀母之仇,如何好得起来,顿时一片茫然。
他涩声道:“……我哥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你了。”
仙灵立刻老实了,在他腹中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不知是巧合还是真得听得懂人话,生怕旭凤一个不高兴把他打了。
旭凤只是一说,还没有下好决心怎么处置它。他像一只被淋透了羽毛的落汤鸡一样,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失魂落魄地回了忘川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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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君并不知道二殿下那日去找大殿下说了什么,只觉得他假期没过完便回来了,为人沉默了不少,也再没有用搜灵术戳那个灵体的心情了。
只是日常打铁还会做,他每天沉默地坐在忘川河畔,不疾不徐地用琉璃净火慢慢地烧那根混沌之脊,不时拿赤霄当锉刀,给它修一修形。
这根珍贵的原料原本取一小节兑入陨铁,制成的法器便可镇一国,如今被毫不吝惜地越烧越小,渐渐有了神器的雏形,躯体散发出幽青的寒光。
终于有一日,旭凤开口让他去查笠泽簌离之事。此事由于太过丢人,从头到尾都被太微压着,忘川也地处偏远,洞庭谋逆之事闹得最轰轰烈烈的那几日军营又在戒严,他并没有得到过有关此事的风声。但军队情报组织的能力非同一般,他很快就查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他总算明白了旭凤这两日为何这么萎了。
他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簌离本来是一直计划刺杀旭凤,好扶持自己儿子上位的,但后来她打消了这个计划,不再派人谋害他。因为润玉成功地向她证明,太微本来就有立自己为储的意图,这也是天后发疯的原因之一。
这个燎原君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了,太微明明怎么看都是偏爱老二,为什么突然又想立老大?难道他还真的惦记着当年与簌离的旧情?
传闻,只是传闻啊,当年天帝偷偷搞簌离之事被天后知道了,天后跑到先贤祠里冲大伯哥,也就是天帝那个哥的灵位大发一阵疯,被天帝拉回去扇了一耳光。这么看来,天帝当年好像真的喜欢过簌离?
这些就不干他的事了,他只希望老上司不要执意作死到底。按理说,一个正经的武神不打仗,反和个长舌妇一样劝人打孩子也怪没品的,但这事也非他说不可。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大殿千辛万苦才与生母相认,不料不日就是死别,大殿如何放得下杀母之仇?何况兄弟相亲,世人所忌,倘若大殿下也不愿认下此子,殿下如何自处,世子又如何自处?”
结果老上司反应不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大不了我生下这颗蛋,把蛋往他门口一扔,然后从临渊台上跳下去。他做凡人时总问我要小乌鸦,见到了自己的孩儿,应该会喜欢的。我不能求他宽恕母神,想来只有一命还一命。母神若没了我,再无必要戕害兄长,父帝不得不厚待仅剩的独子,兄长念在与我昔日的情意上,想必也不会再与他们为难。”
燎原君被他说得也难过了起来:“殿下难道忍心不看着它出生?”
旭凤怅然道:“我若看到它从蛋壳中爬出来,活泼可爱,对我百般撒娇依恋,估计就不想死了。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殿下请讲,燎原万死不辞。”
旭凤掏出那把未成型的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几日想着自己为人父……母?总得给孩儿个见面礼。公凤凰也不会缝缝补补的,正好前几日杀了只混沌,我将混沌之脊锻制成剑,倘若我……有了不测,便把此剑交给凤章,告诉他……”
他停了一下,道:“我打这柄剑时心情总是很好,因为每烧它一回,我就离见到他又更近了一日……我……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总之我知道自己有了他后很高兴,我好喜欢他。”
“殿下……”
旭凤惆怅完,又恢复了那副不大耐烦的神态,摆手道:“你哭丧着脸作甚,时间还长,事态多有变数,也未必就会走到那一步。”
燎原君只好表示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死不了,心里却暗忖一定要盯紧了他,一旦他要跳就喊人拉住……好好一只公凤凰为了公龙和公龙的崽子要跳楼,什么几把事啊。
第33章
棠樾自觉在上清天待了也没多久,无非就是爬了个山,回到天界却发现已过了数日。
魔界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天帝天后的消息。
入夜时分,三人在紫微宫里找了间密室,把门一关。风息还在牢骚满腹:“这些修道的净爱在要紧时候打些没用的机锋。元君当时跟你说‘自汝来处来,往汝去处去’,莫非是指你那个禁地里面的涿鹿战场?”
神厄沉默片刻,缓缓道:“可能。”
女娲谷的禁地,涿鹿战场。这个推断很合理,同时他也觉得这就麻烦大了。那地方被风息大帝封印以后就没人进去过,里面有什么,怎么走,多大一片地方,如今都是未知之数。
但怎么麻烦也得去。他还有一点担忧:“汝瑾一介无权无势寄宿魔界的檐下客,如何能随便将我父帝母神传送到那处去?若此事是真,背后必有人指使暗算。事不宜迟,我与风息兄立刻去女娲谷禁地一趟,倘若那处尚无危险,我们就去找父帝母神,若是看着不妥,再多叫些人去。”
但出乎二人所料,白龙女不在女娲谷。
人不在,神钥也不在。
屋内并无打斗的痕迹,一切都井然有序,从积了一层薄灰的地面上看得出,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日了。
风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摸着下巴皱眉道:“我娘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啊,答应过人的事她都会做到,为什么现在她没在这附近看守禁地?”
棠樾安慰道:“至少白夫人是自己离开的,并未遭到什么不测。”
风息在四周转了一圈,喃喃自语道:“这咋办?她也不能很快就回来,禁地虽然去得了,涿鹿战场却得要神钥才打得开,她走就走吧还把钥匙也带走了……”
不带走难道还留给过来偷点的人用?棠樾心下鄙视他智商,口中却安抚道:“父帝曾说过,古时大帝曾留下两把通往涿鹿战场的神钥,以备不时之需。除去女娲后人那把,也就是神厄姑娘留给白夫人的,天帝那里还有一把,留在先贤殿的神位之下。我们回去一趟,同神厄说一声,取了那把便是。只是要等到第二日了。”
风息奇道:“为什么?”
棠樾道:“先贤殿不是土地庙,供奉的是历任天帝之灵,哪能你想去便去?夜间是锁着的,由重兵把守。若要参拜,也得寻个天清气朗的吉日,沐浴更衣过后,再向司礼的仙君报备才可进入。”
很不幸,司礼的仙君本来由风蚀君兼职,如今他由于让礼器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被严加看管起来,临时任的司礼仙君是个长翅膀的,而且是与羽族关系密切。指望他通融,自然是不可能了。
二人想不出个办法,也实在找不到白龙女跑到哪里去了,只得先回了天界,把如今的境况同神厄一一说过。神厄听到白龙女说好帮她看家,居然半路自己溜了,秀眉微微蹙了一下。
棠樾提议既然晚间那地方不准祭拜,那便先散了,各自回家洗洗睡。
然而神厄淡定自若道:“既然很急,直接去取便是。”
风息:“……直接去偷?”
想想也是,涿鹿战场是被从人界撕裂下来的,时间流速要比天界慢快上不少。倘若天帝天后真的在那,那么天上一夜过去,再等个天气好的时候跑去与司礼仙君扯皮,一套下来已耽误了不知多久。
棠樾吓了一跳,忙拦住拔腿欲走的神厄:“神厄姑娘,你有所不知,先贤殿虽没什么人去,但向来是重兵把守,即便夜里也有人轮班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