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梨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不用怀疑,我也是经过多年怀疑取证,才确认这个让人悲伤的事实。”
她真心觉得,步尧完全没怀疑过她,确实有她为了更好融入这里的生活,从不特立独行有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绝对是步尧中二又脑子不好。偏偏公平的是,他这样的智商情商,运气却极好。
宴梨摇头,抱着两把刀边往柜子走边说:“我虽然也想拒绝,但是显然,事实如此。”
李莫愁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他们两个作风完全不像,与宴梨相比,显然那小子更像个江湖中人。敲了两下桌子,李莫愁问她:“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爹娘还未下葬……”宴梨收好刀,突然注意到柜子角落露出一个眼熟的匣子,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阿梨!这是准备给你装嫁妆的匣子,漂不漂亮?”宴淮也不等女儿回答,自顾自的又说道,“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这个匣子有隔层哦!只要在鸳鸯的眼睛上轻轻一按,喏,开了吧?好不好玩儿?”
……
颤抖着手抱起匣子,宴梨手停在鸳鸯眼睛上片刻,轻轻一按,匣子底部弹开,有什么东西散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几个信封。
蹲下身一一捡起,宴梨坐回到床边,良久之后才打开其中一封,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接连打开几封,都是数额不同的银票……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情绪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直到最后一个信封倒出来,是信。宴梨咬着嘴唇颤抖着手打开——
“阿梨,见信如晤。如果你顺利出嫁,隔层中便只有我和你娘为你攒下的银票;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和你娘想必已经故去。
我必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们,但她不会独活,你不要怪她。她生你的时候几乎死过一回,也在从前的日子全心全意的照顾过你,只是在取舍时选择了我。
你娘幼时家道中落,从前在意的还有别人,现在却只有你我,而我在她心中显然比你要重要几分,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不必难过。
你娘……
你娘……
……
若你有执念,威信镖局和名刀宣氏的过往能为你解惑,但经年已过,上一辈的恩怨,孰对孰错早已说不清,莫要影响了你自己的生活。父宴淮,留。”
那一大段一大段的“你娘如何如何”,让宴梨一下子破涕而笑,写个遗书还要秀恩爱,她真是够了……
宴梨折上信纸,慢慢的放回到信封中,吸了吸鼻子,打开匣子正要放进去,见到一本秘籍,上书“龟息大法”四字,“这是什么?”
李莫愁刚刚不想打扰宴梨,此时听了她的话,便起身走近,随便看了看,道:“玄武真经,这是道家功法,极为精妙。”
“是吗?”宴梨接过来翻了两下,发现极为眼熟,一回想,“这好像是我小时候,我爹教我认字的书……”
“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的内息与普通人有异,现在看来,这功法便是缘由了。”李莫愁掀开一页,边指边道,“此吐纳之法练久了,一呼一吸皆是修炼,对你大有益处。”
宴梨深呼吸,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正满眼疑惑。李莫愁肯定的点头,“没错,你吐息比常人要慢。”
“所以,益处是什么?”
“可延年益寿。”
“还有呢?”
李莫愁的手在某一页顿住,状似不经意的说:“隐匿功夫强于许多人,到你现在的层次,可至假死状态。”
她的话宴梨在大脑了消化了一下,迟疑道:“所以,我除了活得比普通人长一点,躲起来不容易被人发现,装死也比较厉害?”
“咳。”李莫愁控制住唇角的笑意,拍了拍宴梨的肩膀,表扬道,“聪明的姑娘。”
第6章
乡下停灵时间一向不太长,所以宴淮和杭千雪的灵柩在晏家停灵三天,步尧、仲仪和村中几个青年就帮着宴梨抬棺下葬。
墓碑是步尧去县里请人做的,立好之后,宴梨向其他人道过谢,便跪在了碑前,上香磕头,低声道:“愿你们不负深情,永伴彼此。”
至于她,伤心是必然的,但经历过不少事情,日子总要过下去,她想要好好活着,寻求答案只是她人生中的插曲,不是一生所求。
李莫愁则是远远的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晏家只宴梨对她稍微有些特别,对她父母不过寻常。见她祭拜完父母,便也直起身,抬脚准备往山下走。
步尧是个没心没肺的,前一刻他还在晏家夫妻墓前指天画地要报仇雪恨,回头就开始围着李莫愁打转。李莫愁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但他立马又能活蹦乱跳的爬起来惹人烦。
宴梨看着两人你追我赶,步尧连滚带爬却很抗揍的样子,若有所思道:“他以前也皮糙肉厚,但好像没这么结实吧?”
仲仪微微一笑,“步尧说碰到了点奇遇,我没多问,不过也挺好的,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你一些。”
宴梨就不觉得步尧是个让人有安全感的样子,而步尧也从来不让她失望。几人刚回到家里,此人就神秘兮兮的抱着一个木箱来到她面前,“宴梨,你看这是什么?我专门去县里让人做的。”
宴梨低头一看,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许多木块儿,看上面的花色,带着几分怀疑的问:“麻将?”
“是啊,怎么样?我跟你说,打起麻将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舒缓心情一大利器。”
宴梨满脸的无语,“你见过谁孝期玩儿这东西的?”
“你这什么眼神,小爷还不是为了你?”此时步尧已经刮干净胡子,脸上夸张的控诉表情让宴梨看的清清楚楚,“你是不是不识好歹?”
宴梨仍然不松口,仲仪左右看了看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打圆场:“这是叶子牌吗?我好像听说过,但是孝期玩乐确实不……”
步尧用眼神成功逼退了他后面的话,腆着笑又问李莫愁:“仙子,你不像他们这么古板吧?”
李莫愁瞥了一眼他,无所谓道:“嗤,谁能让我守孝?”
她没有拒绝,那么其他人的意见就不那么重要了,步尧把宴梨和仲仪按在凳子上,又殷勤的请李莫愁坐下,哗哗洗牌,然后兴致勃勃的说,“开始吧。”
宴梨没伸手,双手环胸,“不会。”
“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步尧对着她恨铁不成钢,开始教他们三人规则。但是玩了几把,李莫愁和仲仪都学会了,宴梨还是搞不清楚规则,深觉这么玩下去她一定是弱势群体,便手一挥改变了玩儿法。
“碰到跟手里的牌凑成一样的就可以要,最先把最后一张牌凑成一对儿的人就是赢家。”
这种纯靠运气的玩法,宴梨玩儿之前十分确信自己不会一直输,但事实却是,她真的很衰,坐在那儿一次不赢也就算了,还专门给步尧送牌。
“哈哈……宴梨,你再这样,嫁妆都要输给我了!”
这个人明明说是为了她转换心情,现在却自嗨起来……宴梨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假笑,转头对李莫愁掐着嗓子劝说:“莫愁姐姐,你要擦亮眼睛哦,就是这个人,说对你一见钟情,以前可是一直以我的竹马自居。”
步尧扔下手里的牌,紧张的看了一眼李莫愁,反驳:“宴梨!你说话注意点儿啊……我、我那是拿你当妹妹。”
“妹妹?”宴梨嫌弃的打量步尧,揭了他的老底,“不是因为村子里没有别的漂亮姑娘吗?”
“你怎么知……”步尧差点儿说露嘴,紧急收住,正要辩解,见李莫愁看向门的方向,他跟着看过去,仔细听了听,不在意道:“是仲仪他娘。”
另外两人耳力不如他们,仲仪是听步尧这么说,这才知道母亲来了,立即起身迎过去,刚到大门口,他娘已经踏进来。
虞绣娘看见院中的桌子以及上面的玩物,神情一瞬间有些不虞,却并未发作,只对仲仪道:“刚刚书院先生托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县里读书,我告诉他会尽快。”
仲仪点头,“先生不问,儿子也准备回去读书了。”
虞绣娘见他心里有数,欣慰的笑了笑,绕过儿子无视桌子上的东西,从筐里掏出两双鞋,道:“阿梨,小尧,这是我这两天给你们两个赶出来的鞋,你们两个先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