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在宴梨和他身上来回审视片刻,淡淡的说:“盖因此间并无李莫愁之名……”
“什么?!”
两人声音几乎同步,步尧终于确定自己并非产生错觉,狐疑的看向宴梨,“你为什么也惊讶?”
宴梨根本不搭理他,目不转睛的的看着李莫愁,求证道:“你此言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步尧马上就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也跟着看向李莫愁。
李莫愁缓缓点头,无悲无喜的徐徐道来:“我从晏家离开之后,一路听得见得皆与从前不同,便又去了终南山,那里虽有全真教,却无古墓派……”
步尧一听,继续追问:“那仙子可否讲一些江湖中事?”
李莫愁无视此人,而是认真的看向宴梨。宴梨若有所思,她七岁生日时,步尧变成现在这个二傻子,那时候她没想太多;十四岁生日在后山救了一个道姑,也不过以为是巧合。
可现在见识了轻功,如今又得知救下的道姑是李莫愁,她还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不是李莫愁原本的世界……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呢?
宴梨陷入深思,一时间几乎忘记父亲母亲的亡故。
“你想到了什么?”李莫愁探究的问。
宴梨并未回答,而是抿了一下唇,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摊牌吧。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步尧应该跟我来历相同。而我们之所以知道你……不知道你看没看过话本,你对我们来说就像是话本中的人物。”
步尧指着宴梨,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腌梨子!你一直都在耍我吗?”
“我说过了,不要给我起难听的外号。”宴梨瞪着步尧,桌子下狠狠踩在他的脚上,一字一句冷声道,“闭嘴。”
“我是你大哥!你竟然叫我闭嘴?!”步尧鼻孔扩张,气怒不已。
因着他们的搅合,确实让宴梨从之前的情绪中分神,但她仍然觉得步尧丢人,碗筷往他那儿一推,支使道:“大哥,我这个小弟请求您收拾桌子洗碗去,可以吗?”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正说着,突然注意到李莫愁搁在拂尘柄上的手慢慢攥紧,步尧的嗓子像是一下子被掐住似的止了话音,大手抓起碗摞在一起,自暴自弃的大声嘟囔:“小爷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
看着他出去后,宴梨重新转向李莫愁,继续说:“我从婴孩便是如此,而步尧从前是村子里的孤儿,我七岁那年发现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他脸皮厚,非要跟我父亲学打猎,我父亲见他虽然有些怪脾气心性却不坏,便收下了他;至于你的事情,当年我救你的时候,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李莫愁食指摩挲着拂尘,这是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武器,也是唯一留存下来的关于曾经存在的证明。良久之后,又问道:“你既然情绪尚可,不如说说你父母的事情吧,我替你报仇,恩情一笔勾销。”
正好步尧也洗完碗走进来,一边甩手一边冷笑道:“我也想知道,我一定要他们杀人偿命!”
黑衣蒙面,使刀,母亲认识……原本宴梨是准备说出来的,但是此时一听步尧激愤的话,眼前闪过那些人罔顾人命的凶残,缓缓低下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说:“她一心赴死,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用你们报仇。”
步尧怒目,“杀身之仇,血债血偿,如何能不报?”
宴梨额角狂跳,忍无可忍猛的站起来,拍打步尧的手臂,“血债血偿!你就知道血债血偿!谁给你的权利?就不能长长脑子吗?!”
“卧槽!宴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步尧一向自诩大男人,嘴上说的强硬,却不敢还手,还顾着她不能躲太快。
他皮糙肉厚,宴梨打的手疼,正好看见桌上的拂尘,脑子一懵抄手抢过来对着步尧又是一顿抽。
步尧简直惊呆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任她拿着女魔头的拂尘给自己掸灰,等到宴梨停下来,指了指她身后。
宴梨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看都不敢看李莫愁,毕恭毕敬的将拂尘双手举过头顶,可怜兮兮的博同情:“仙姑,我遭逢大变脑子坏掉了,您千万别生气……”
李莫愁弯起嘴角,声音婉转动听:“小姑娘,告诉我,谁不长脑子?嗯?”
第5章
宴梨坚定的表示自己说得是步尧,并不指向其他人。李莫愁因为种种原因,对她还算宽容,也没有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而宴梨准备把自己的屋子让给李莫愁住,便回去收拾自己的私人用品。李莫愁自然是不想跟一个总是痴痴看着她的小子待在一块儿,那会让她手痒想要教训一下他,所以跟在宴梨身后一起出了厨房。
“嘿?”步尧先后被无视,脾气暴躁的一脚踹向椅子,却又在椅子快要倒下的时候赶紧用脚接住,看了一眼门口没人过来,骂骂咧咧的说:“给小爷等着!回头我一定要你们知道什么是男人的尊严。”
然而院子里唯二的两个女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他注定只能嘴巴上逞逞英雄。
宴梨不是个都很讲究外表的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常用品分两趟往父母的屋子里搬。第二趟进去的时候,见到李莫愁正在桌子前观察她父母的两把刀,脚步一顿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整理东西。
李莫愁却并不如她的意让她躲过去,淡淡的说:“以这两把刀的品质,必定不是无名之兵。”
宴梨像是没听见一样,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儿棉布,剪子剪成一条条的,走过来刷刷就往刀上缠。
“你这是做什么?”
宴梨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突然回来了?想吃糖炒栗子,现在可不是时节。”
李莫愁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在晏家养伤的那段时间,一对儿内力不低的夫妻,却有一个几乎没有内息的女儿,隐居在这样的小地方……可也正是这奇怪的一家人,让她过了一段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宁静生活。
没有人对她见之色变,没有人对她喊打喊杀,还有宴梨给她做的糖炒栗子,味道跟小时候被师傅带回古墓前吃得栗子,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既然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行事,不怕吗?”
宴梨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神,淡定的把绑好的长刀放在一边,又拿起短刀,边缠边道:“我不懂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可无论在哪里,随意杀人就是不对,阎王爷决定别人的生死都要看生死簿,那些滥用武力杀人如麻的江湖中人算个屁!”
“呵、呵哈哈哈……”李莫愁被她逗笑,靠坐在桌子上,笑声还未停下便问她:“那我不也是你口中屁都不是的江湖中人吗?你要教化我吗?”
宴梨打了个结,用力一拽,依旧没有表情的说:“我一个小人物哪里能左右别人,只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做错事的人应该付出代价,但判定的标准不应该是你我或者某一个人,而是法律。”
“你竟然在江湖中讲法律?”李莫愁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你和那个小子真的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为什么你这么天真?”
“天真吗?”宴梨却觉得真正天真的其实是他们才对,一味的坚持自己认为的所谓真理,却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刀而已,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不过可能在武功高强者眼里,她这样的小蚂蚁,言行皆可笑吧?
李莫愁缓缓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娇媚的蛊惑道:“你真的不想报仇吗?你想一想,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伤害你父母的人痛不欲生,多痛快啊……”
宴梨偏头与她四目相对,木着脸道:“哇哦,好棒哦。”
李莫愁刷的冷下脸,阴测测的问:“你是在嘲笑我吗?你觉得我做不到?”
“当然不是,只是你确定要这么近的距离吓唬我?”宴梨眨眨眼睛,在推离李莫愁和自己撤后两个选择中,选择自己渐渐远离……
“哐当!”
两人一同扭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步尧震惊的用手指着她们,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你们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宴梨的眼神像是在关爱智障一样:“步尧,你是傻子吗?”
“宴梨!你别想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对仙子一见钟情……”
李莫愁忍无可忍,中指一弹,步尧嘴巴无论如何动都再也发不出声音。又随手一挥,关上了门,道:“我对你们出自同一处的说法,十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