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圣旨,苍白着一张脸被采菲采薇两个扶住,说:“恭送大人。罗溪,送肖大人出去。”
“是!”这人才看到她身边站着个年轻小将,穿一身兵甲,将手一翻,要请肖止戈一行出去。
卫瑜鹰没说话,他的亲兵岂敢放人,手下也有些惴惴:“王爷,这......”
罗堂燕都接旨了,他还能如何,狠狠瞪了罗堂燕一眼,卫瑜鹰沉声喝道:“放人!”
几百兵士刷刷让开了道路,肖止戈离去前,轻飘飘地向着卫瑜鹰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王爷需懂得啊。”
他这话说得声音小,几人离得又近才听到,卫瑜鹰看向他,肖止戈笑了笑,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待他们出去,罗堂燕带着罗家军转身要走,卫瑜鹰在背后大声道:“王妃去哪里?”
罗堂燕头都没有回,冷声道:“自是收拾箱笼,约束下人,预备启程。”
“罗堂燕!”他大步走过来,攥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早有卫瑜鹰心思玲珑的亲兵首领把院里这些人都清了,不过罗家军几十个人没走,采菲和采薇看着情况赶紧把人也轰走了:“还不赶紧走!看什么呀!”
院里只剩下卫瑜鹰身边几个谋士和罗堂燕身边伺候的人,罗溪送完肖止戈出了垂花门,回来就看到姐姐和姐夫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臣妾什么意思,王爷不知么?”罗堂燕冷冷道:“难道要任由王爷杀了肖止戈,引来父皇的诛杀不成?臣妾怕死,自然是要拦着王爷的。”
“所以这旨你也接?你可知一出上京城,不过两三年,这朝堂就要拱手送给卫瑜鸣了!”
“王爷可以再大些声!总归肖统领还没走远!”
卫瑜鹰一噎,气得粗喘了两口气,从前罗堂燕也是个温柔婉约的,他在府里说一不二,可得知他二人的孩子没了以后,便不再有好脸色对他,他才第一次知道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王妃,其实也是个刺儿头。
“王爷不去查一查手下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让四皇弟逮住了把柄而在这里做抗旨的无用功,不觉得可笑么?”
罗溪走上前来,微微挡住了罗堂燕,说:“是啊,姐夫,就算罗恒要替咱们行事咬上周秉贵一口,可那周山当真能为了几十年不见一面的姐妹背叛主家?”
罗恒是罗堂燕安排下的线,可是罗恒供出周秉贵和周山却不是出自她的指使,原本听着罗恒还有周山这一张牌,看着也十拿九稳的,谁能想偏偏就败在了周山这一环!
“说起这事,臣下有话说。”卫瑜鹰身边的谋士一躬身,那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袋十分深,他手里拿着递消息用的小纸筒:“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啊。”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直说就是!”
那谋士说:“咱们的人查了周山,他竟是张小将军手下安排的人,为的就是演绎这狗咬狗的伎俩!”
“你说什么?”罗堂燕大惊,连声问道:“你说周山,是张仕达安排的人?不是罗恒的?”
“什么张仕达不张仕达的,到底怎么回事?!”卫瑜鹰没听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倒是看到了罗堂燕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将脸一沉,闷声说:“进去说。”
第四十章
坐下后,又喝了采菲递来的一盏药罗堂燕的脸色才好一点,她转头冲着方才那个谋士:“先生方才说这事乃是个计中计?”
那谋士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恭敬地行了一礼:“作这计策的人当真心思玲珑。”
“周山不是罗恒的人,乃是张仕达安排来,就为把这事闹得更严重,才让父皇彻底贬了王爷?”罗堂燕本就是个心思玲珑的,立马想通了关节!
原还以为是罗恒那里出了问题,没成想是这样!
“是。”那谋士又一沉思,“四殿下这一手做得实在高明,外人只当周山是王爷安排去诬陷盐铁使的,谁能信周山根本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真是百口莫辩!”
“行了!本王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夸我那好皇弟的!”卫瑜鹰将手往案上一拍,那动静不小,把罗堂燕吓得一抖,又觉得肚子里一抽一抽得疼,脸色更加苍白了。
“回王爷,四皇子这一手恶毒,可也是咱们的人不当心才给了他可趁之机,鹤州怕是不安全了,以后行事应当更加小心才好。”那谋士又说,青白的眼里闪过精光:“正好陛下要您前往封地驻旗,天高皇帝远的,而且那渝州可是个好地方......”
渝州是敏勤贵妃的母家所在地,卫瑜鹰这也算是回了外祖家了,他略略一沉吟:“只是一走多年。”
“王爷放心,朝中咱们还是有几个心腹的,何况罗大人和罗将军也......”
罗堂燕闻言冷哼一声,抱着肚子坐在堂上。
罗溪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小声说:“姐姐和姐夫只管去就是,朝中自然有还罗家。”
罗氏和荣王这艘船几乎就是绑得死死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两方都明白得很,卫瑜鹰和罗氏交情已久,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现在罗堂燕却这事成了结盟里最大的隐患,她因着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当真是恨极了他。
“呃!”罗堂燕忽然把手抓紧了罗溪的,低声说:“溪儿、溪儿,快送我回去!”
罗溪看她这样吓得快丢了魂,“三姐你怎么了!”
采菲和采薇连忙扶住她,“小少爷,怕是娘娘肚里的世子要不好了,快快将娘娘送回院子里去!”
卫瑜鹰也是一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王妃肚子里的什么?”
采菲哪里有时间给他解释,扑通跪在他面前,“王爷事后要杀要剐都好,赶紧着太医来看看吧!”
这还得了,卫瑜鹰赶紧叫人把驻守在襄州行宫的几个御医和襄州德高望重的大夫全绑了过来。
自从上次的事后,罗堂燕和他便分了院子,说来也有十几日没见过她了,卫瑜鹰还是第一次踏进她住的钩戈殿。
这座殿取自钩戈夫人的传说,正堂里就挂着那位夫人的画像,当真是婉约绰绰的好女子样貌,像极了叶颉之。
只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去想叶不叶颉之的,采菲跪在他面前,他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采菲把头往地上一磕:“回王爷,娘娘肚子里的小世子......没落。”
卫瑜鹰登时觉得全世界都亮起来了,罗堂燕肚子里的孩子没落!罗堂燕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没落!
他站起身来来回回踱了好几步,“好!好啊!还学会瞒着本王了!说清楚!”
其实那日在后殿保胎时当真是危急万分的情形,还好罗堂燕自小身子也是个健壮的,只疼了一会,太医施针保胎,又喝下了两碗子安胎药就稳定下来了,只不过她醒了后,使了罗家人去收买那几个嬷嬷和太医,对外只说孩子落了。
原本只是为了让皇帝更生气,进而罚了叶颉之和卫瑜鹰,没曾想叶颉之直接进了麟趾宫——勉强也算全了她的心思吧,她只想着这叶颉之别进荣王府就好了,倒是不太在意她最后去了哪。
荣王让皇帝罚了一百鞭子,打得三四天下不了榻,她还端着安胎药边喝边暗自高兴,其实当时事态紧急,她一时间嘴快就做了,事后倒是觉得惴惴,这孩子一天一天大了,在上京城里哪里是瞒得住的,刚好肖止戈带来了皇帝的谕旨要发配卫瑜鹰去青州,那可真是太好了,外人只道荣王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可如果荣王有了子嗣呢......
卫瑜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环,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可真当是被贬择出京的落魄王爷,若是有了这个孩子,他就是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去了。
罗溪坐在他身旁不远喝一盏香茶,听完后,说:“姐夫,姐姐为保这胎当真是拼了命的,只望姐夫日后行事多多思虑,不要意气用事。”
卫瑜鹰那一脚当真是伤到了罗堂燕的,何止是身上的伤,心里的伤恐怕更重,卫瑜鹰拧着眉头不言语。
御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由徒弟搀扶着,边擦汗边走了出来,罗溪赶紧问:“徐太医,我姐姐如何了?”
这老太医不停地用袖子擦汗,但是神色还算轻松:“王妃娘娘已经两次动了胎气,可万万不能再动了,再有一次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保不住小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