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有短短一秒,久经历练的禔摩仍清楚地读出了那双深邃瞳孔中的复杂色彩,全然支配的霸气背后染上另一层朦胧的浅金,他明白,那叫做欲望。
西蒙甚至没有试图隐藏,好像就是要禔摩看个清楚似的。
用那样冷淡的口气说自己对男人没有兴趣,刚才的视线又算什么。
禔摩在心里嘲讽对手,身子却不可抑地发热起来,彷彿被人从体内燃起了火,烧得五脏六腑沸沸扬扬,感官开关全数开启,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崭新的刺激,他的指尖发着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把什么东西撕扯开来。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像毒品一般让人迷醉的兴奋。
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挑动最深沉的情欲。
他们彼此都清楚得很,这场危险的游戏,谁先屈服于欲望,谁就是失败的一方。
那个眼神,不过是鸣响战局的号角。
玩家就位,游戏开始。
禔摩半睁眸子,发现红发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扯扯唇角,「有菸吗?」
「有。」
男孩从包里掏出一包醇叶香菸递给禔摩,拾起打火机,替他点上。
「要吗?」
男孩摇摇头。
禔摩将盒子抛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凑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感觉烟雾漫入肺叶,喉头微微发苦,脑袋忽来一阵浮翩的晕眩,他想起那些堕落的夜晚,想起自己曾经如何迷恋这样微醺的颓废。
他倾过身,勾住男孩脖子,给了一个香艳的吻,未褪的白烟从唇角溢出,渗入男孩的口腔里,那人大概不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轻咳了几声,禔摩凑到他耳畔,带笑低语,「想要我怎么做?嗯?」
「我、我先帮你吧!」
禔摩挑起半边眉,倒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客人要求,他也没必要违逆,收回手,惬意地叼着烟,任凭对方在自己身上抚弄,男孩的动作很生涩,禔摩差点笑出声来,为了避免自己被那小心翼翼的紧张模样弄得兴致全无,索性仰起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人的唇印上颈项,热热的,些许黏腻,饱含急切的渴望,接着向下滑落。
禔摩无声一笑,透亮指尖抓住他的头发,右腿微抬,脚背在他身下厮磨,男孩很快就撑不住愉悦的快感,松口,舒服得呻吟出声,双手搂住禔摩腰间,抬起头,「嗯……你真好。」
讨好垂涎的赞美让禔摩动作一顿,手指移到唇畔,深吸口菸,侧首轻吐,慵懒一笑,「哪里好?」
「比女孩子还好。」男孩没能看见在重重烟幕后的冷漠嘲弄,一个劲儿地称赏他完美的身体曲线,嘿嘿傻笑道:「不过,我本来就对女生没兴趣,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就算你对女孩有兴趣,她们也未必对你有兴趣。禔摩暗自冷笑,耳畔突然浮现那个邪肆狂野的皇者说着「我对男人没兴趣」时的沙哑嗓音,他不耐地将烟蒂捻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对挑衅的眸子。
红发男孩将他拉到床边,右手按着那光滑的背,左手将浴袍扯开,禔摩能感觉有东西正顶着自己,他闭起眼,压下浮上胸口的那阵恶心感,准备迎接毫无润泽的剧痛侵袭。
既然需要外出,代表他的约会对象是人类?
他什么时候对人类产生兴趣了?
纤指一弯,放到嘴边时才发现手上已无烟,禔摩烦躁地咬着唇,思绪一片混乱。
细微的呜呜声从后方传来,有点像蜜蜂群聚时的振动低鸣,他不耐地想着这么晚了谁还在制造噪音,舍监也不知死到哪去了,竟然让那个白痴干扰别人睡眠,正觉得奇怪,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心脏猛地停了半拍,他伸手向后,箝制住对方动作,低声道:「等等。」
「怎么了?」
禔摩一跃而起,跑到窗边,双手刷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强烈的探照灯光透过玻璃射了进来,几个校园警卫跑步穿过广场,楼下许多寝室都亮起了灯光,学生纷纷从窗户探头出来察看情况。
他一惊,倒抽了口气,指尖在玻璃上捺出紧绷的印痕,这房间隔音很好,但他不必开窗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警铃响了,有人违规外出。」
红发男孩被挑起了欲望,已无暇管其他事情,催促道:「别管他们,我们继续吧。」
身后人的手又覆了上来,禔摩只觉说不出的厌恶,不意抬头,夜色中那张秀白的容颜清楚地映着焦急,心中翻腾汹涌,他知道自己担忧的是什么,违规外出是学院的大忌,处罚非常严重,西蒙个性谨慎,应该不会触动警报才对,只是那抹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他闪开对方的触碰,走回门边穿衣。
「今天到此为止。」
「什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竟然说停就停?」
「我没心情了,钱你带回去吧。」
禔摩拉开门,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慢着,谁说你可以走的?」
禔摩一声冷笑,「脚长在我身上,为什么不能走?」
「不行,你把我当笨蛋耍吗?我已经付钱了,你得乖乖让我做一次。」
禔摩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见他死活不肯离开,俊眉一挑,「你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把你踢出去?」
红发男孩气歪了脸,他的身材比禔摩壮硕得多,挡在门口不让他离开,粗鲁地朝他胸前一推,那力道相当强劲,禔摩未能站稳,整个人向后跌,砰地撞上床头柜,把上方的摆饰都撞了下来,乒拎乓啷全掉在他身上,其中一个金属相框的尖角砸中额头,当场渗出鲜血。
男孩看见血,吓得回了魂,他是颐指气使的小少爷,难以接受被人如此干脆的拒绝,不过说到伤害别人之类的事,他倒是连想都没想过,上前几步想道歉,禔摩的左手迅即伸向枕头,抽起藏在枕下的防身武器,翻身纵起,出手快如闪电,那一下兔起鹘落,男孩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一柄短剑已经亮晃晃地架在胸口。
「滚。」几缕血丝从额角流下,让那苍白俊美的面容显得加倍诡艳,剑尖触在心跳的位置,碧蓝眸子里闪着狠戾神采,像是望着一只待宰的羊羔,男孩吓得腿都软了,抓住禔摩的手想让他松开,禔摩冷哼一声,五指像铸了钢似的分毫未动,他从小剑不离身,一柄剑练得炉火纯青,即使是西蒙也未必能让他撒手。
薄唇勾起寒笑,微加手劲,锋利的刀在男孩身上擦出伤口,殷红顺着剑锋滴落,在床单上印下几朵照眼的红花,右手一张,由拇指开始弯曲,倒数计时的飘渺嗓音宛如索命鬼魅,「五秒钟,给我滚。」
男孩差点没被吓掉半条命,嘴里不知喃喃念着什么,顾不得腰间的伤,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这么一折腾,盘桓在心中的焦躁感少了许多,禔摩蹙起眉,探头往下望,见几名警卫陆续走回宿舍,身边没有押着任何学生,他心中一宽,随手抹去头上红痕,走向浴室,扭开水龙头,将剑锋鲜血清洗干净。
是西蒙触动警报吗?他不像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可若不是西蒙,又会是谁呢?除了西蒙,有谁能触动警报而不被抓到?
他坐到浴缸边,将那人洗过的水放掉,重新蓄了一池,平常在宿舍公用的隔间淋浴,要是运气不好、锅炉的热水被用完的话,还得耐着寒洗冷水澡,哪有什么机会泡澡,他缓缓将脚浸入,温热泉水暖和了冰冷的趾尖,从末梢神经一路暖上头顶,禔摩不禁满足地轻叹一声。
外头的警铃声已歇止,骚动暂时告一段落,他回眸朝大圆镜一望,额头那道口子已止了血,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还好能用浏海遮住,反而是背部跟腰部那么一撞,现在还隐隐发疼,他不悦地拧着眉,倒不是怪罪别人,只是对于自己的烦乱感到些许不解,比那个男孩更加粗暴的人所在多有,他也不是玻璃娃娃,非要求温柔的性爱不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明知道要好好赚钱,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闭上眼,决定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明天,明天一定要接到客人,绝不能拖延,再慢就迟了。
你真的高兴吗?他想起剑子仙迹那淡定而锐利的眼神。
禔摩冷冷地笑了,想,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那个人又有什么立场过问。
那些妄想干扰他的情绪、妄想介入他的人生的人,都去死吧,禔摩始终是禔摩,那个谁也不在意,谁也不曾在意的冰爵禔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