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还有资格要求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禔摩的身子一僵。
其实自从两人被关在塔牢上之后,他就没有再跟那个人联系过了,好几次拿起电话,到了最后关头却没有把号码敲完,最奇怪的地方是,本来每个月对方都会打好几次电话来催讨生活费,最近却都无声无息,若西蒙不提起,他几乎都快遗忘了这件事。
他可以大声否认自己跟那个人的关系,但他并非那种会把所有筹码一次抛上台面的别脚赌客,何况,他没必要向西蒙解释得那么清楚,除非对方也能给予同样分量的承诺。
下巴傲然一扬,「我放弃那个男人,你就能放弃那个女人?」
西蒙不会不懂禔摩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学园里的女孩对他而言充其量不过是暖床的过客,完全构不上威胁,他知道在闍皇封闭而冷漠的的心里,唯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占有一席之地。
西蒙敲敲手指,「认清自己的定位,冰爵禔摩,你永远也不可能取代她。」
禔摩的脸色白了白,又很快恢复平静,「凡人难逃生老病死,她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介意。」
禔摩握紧拳,用力得掌心都刺痛起来。
「如果是真的爱她,就不应该处处留情。」
「爱?」他的眉嘲笑地挑起,「我谁也不爱。」
「说谎。」
「别浪费时间跟我争论,无谓的追问最令人厌烦。」
禔摩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他深吸口气,抓住西蒙手腕。
「好,我们不谈学园外的事。」
「聪明的选择。」
「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你只能有我。」
他笑,「凭什么?」
「凭我够格。」
「因为经验丰富?」
西蒙的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嘲讽抑或愤怒,像只在猎物周围徘徊的豹子,耐心地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禔摩咬了咬牙,「如果你不去拈花惹草,我就不再接客人。」
那用词遣字活脱脱像个期望丈夫乖乖待在家里的小妻子,但那凶狠的表情和眼神半点也没有祈求别人时该展现的谦卑,与其说禔摩在向西蒙讨取承诺,倒不如说他狂傲地抛下了一句威胁意味浓厚的宣誓。
西蒙低低一笑,不置可否,「你办得到吗?」
「你不信任我?」
「对我而言,信任两字没有任何价值。」
禔摩的掌心向下滑,拉住西蒙的手,他挑了挑眉,没挣脱也没反握。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认定了就不会放手,你别想轻易摆脱。」他加重力道,昂首与西蒙对视,「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说到做到。」
「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他高傲地一笑,「你若能看着我死,刚才就不会出手了。」
「不愧是冰爵禔摩。」西蒙勾起唇,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那张俊美容颜,「那你也得答应一件事。」
「说。」
「不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寻死。」他顿了顿,再次微笑,「你的命,很重要。」
禔摩的右手抚上皇者稜角分明的侧脸,两人目光再次相对。
「那、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呢?」
西蒙盯着那刻意挑拨的粉色唇瓣,沉声一笑,扣住男孩后脑,一把将他扯进怀里,狠狠地封住他的唇。
那句低语在禔摩耳畔回荡,像一滴血珠落入水中,渐渐渲染、蔓延开来,直至冷漠的透明被艳丽而张扬的鲜红所侵占,他明白自己再也回不了头。
一阵强烈的不安侵袭全身,同时,他的心却因兴奋而疯狂颤抖起来。
「无论几次,我都会把你救回来。」
教室后门被悄悄拉开,一道人影趁大家都不注意时悄悄溜了进来。
「人形师,我说过,迟到就不用来了。」
人形师吐吐舌头,把礼仪课老师疏楼龙宿的冷淡警告当做耳边风,弯腰钻入人群中,直接往某个穿了两件外套的男孩身上蹭,毫不意外被对方一腿踹开,他似乎永远都没能记取教训,被人猝不及防一踢,一个站立不稳,踉跄地往旁边摔跌,站在旁边的禔摩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悠然往后退开,避掉了突如其来的冲撞,让那家伙跌跌撞撞地一路冲进希恩怀里,两人撞成一团,双双倒在地上。
「人形师。」龙宿背对着学生,正在柜子上挑选CD,听见后方动静,不必转身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秀眉一蹙,「用脸皮着地就不会痛了。」
男人淡然的嘲讽引来学生一阵哄笑,禔摩伸手把希恩拉起,后者也好心地顺手把人形师拉了起来。
「你又被拒绝啦?」希恩揉揉鼻子。
「他那是在害羞,谁能抵挡我人形师的魅力呢?」
禔摩冷笑了一声,「哼。」
感觉龙宿老师往这边看了一眼,人形师缩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哼什么哼,冰爵禔摩,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吃你那一套,告诉你,阴阳师就是爱我这个调调。」
「瞎忙半天也没见到效果。」
「你不懂,太容易追到手的就不叫真爱了。」
「真爱?」他嘲讽地挑眉,「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没遇过当然不懂那种感觉了,一见到他,这里就不属于自己了。」他捧着心,露出迷恋的痴笑,「像有火在烧一样,痛苦却又幸福。」
禔摩手肘在他胸口一推,让他恢复正常,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放到远方,勾起唇,「……是吗?」
龙宿将CD推入播放器内,回过头,凌厉目光在学生身上扫视一圈,还特别多瞪了人形师几眼,「今天上社交舞,我会示范一次,剩下时间自由练习,下周验收。」
女孩们听见要学舞,兴奋得开始交头接耳,社交舞是血族贵族聚会时的揭幕传统,负责举办宴会的主人及其长子需携伴开舞,开场舞赏心悦目与否和本家的声望息息相关,若娶入一名笨拙不善舞的女子,整个家族都会遭人讪笑,每个女孩都知道,想进入豪门做媳妇,社交舞可说是最重要的第一门课,就算龙宿说下周就要考核,也没消减她们脸上的笑容,男孩子们对社交舞没兴趣,一听到考试,个个脸都垮了下来。
「因为男女两方舞步不同,所以我找了另一个老师来协助示范。」龙宿按下播放键,悠扬的乐音从喇叭中流泄出来,他左右顾盼了一下,没见到该来的人,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剑子仙迹,还不快点过来。」
「我说啊、龙宿老师。」话语刚落,剑子仙迹便慢悠悠地踱入教室,人群让开一条通道,他走向龙宿,轻声一笑,「放着我那群学生在教室自习,他们会暴动的。」
「本来就够吵了。」
「那是活泼。」
「活泼到上课拿东西丢老师?」龙宿指的是前两天刚发生不久的事。
剑子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准许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用课桌?」
「准确来说,是桌脚。」
他轻哼一声,「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佛剑分说不苟言笑,说一不二,上课态度严肃而谨慎,加上他大多负责狩猎、防身之类的课程,一拿起武器,根本没有学生胆敢造次,虽说佛剑分说较难亲近,大家却一致认同他是整个学园里最认真的老师,有困难去找他,他一定无条件帮忙解决。
疏楼龙宿就不同了,除非有课,否则很难在校园里见到他,更不可能插手学生的私事,龙宿主要负责理科,偶尔也教点社交生活礼仪,个性冷淡高傲,言词犀利,做得好便不吝赞赏,做错了就等着遭受一番毒舌批评,能获得他认可的学生寥寥无几,这样的老师原本应该不会受到多数学生喜爱,偏偏他生了一张绝顶漂亮的容貌,无论男孩或是女孩,上课只要望着那两瓣曲线优美的嘴唇上下翦动,就是周公亲自召唤也绝不会回头找他下棋,龙宿每回改考卷看到学生在证明题的空白处趁机告白时,都直接把卷子丢给剑子仙迹解决,看那囉嗦的男人拿出钢笔,低着头,一笔一划地进行道德劝说,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剑子仙迹是个很特别的老师,比起佛剑和龙宿,上他的课简直像在开同乐会,若说上佛剑的课不敢睡、上龙宿的课舍不得睡,那上剑子的课就是完全不想睡,学生跟老师称兄道弟,虽然每次都被龙宿批评没有分寸,他也不甚介意,就像现在,听见龙宿的言语,他也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