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宁感叹不己,心想江宜男真是志向远大,和她比起来,自己实在太没有出息了。
江宜男开设的头一个启蒙班共有七个女学生,大小年纪都有,傅清宁拿出自己备写的启蒙本子,先教她们简单的功课,三字经。
这些女学生家境贫寒,上完课还得回家做事,但是读写都很认真。
散课后江宜男和说道:“清宁你教得挺好的,有没有兴趣长期教课。”
傅清宁笑道:“我这点水平,教教三字经弟子规还可以,别的就算了吧,我怕误人子弟。”
“何必过谦?这样吧,你有空就来,没空派人说一声儿。”
傅清宁应了声好。她喝了一杯茶,眼看陆续有顾客进来,她便告辞出门了。
车夫问道:“姑娘要回去吗?”
傅清宁置身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中,身边是各种路人,带着鲜活的生活气息,她便道:“我再逛逛,你先回去吧。”
沿着大衔往回走,走到一半,突听路边有个清脆甜净的唤道:“傅夫子。”
她抬眼一看,是家卖烤饼的小铺子,铺前扯着张布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潘家烤饼四字。
里头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梳着齐刘海儿,一张敦厚的小圆脸,被烤炉的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她认得是早上来上课的学生,却忘了叫什么名字,便走了进来,笑道:“这是你家开的铺子?”
那女学生道:“是我大伯的,我替他看铺子。”她飞快地左右梭了一眼,拿油纸包起一个饼,塞到她怀中,“送给夫子你吃。”
傅清宁赶紧推辞,她却抿嘴一笑,迅速招呼起从外头进来的一个客人来。
傅清宁撺着烤饼走了出来。她站在路边咬了一口,只觉又香又脆,味道很好。很快一半下了肚,突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辆马车在驶近她身边停了下来。
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从里头露出叶襄的一张清俊苍白的脸。
他问道:“你躲在这里吃啥呢。”
傅清宁一时不防,吓了一跳,一口饼差点噎在咽喉里,好容易才顺过气来。她把嘴里的咽下,“那边新出的烤饼。”
叶襄看了看她手中只剩一个角儿的烤饼,又问:“好吃吗?”
傅清宁认真的点了点头,“很好吃。”
叶襄便唤跟车的侍从,“去买几个来。”
那侍从一路小跑着去了。
叶襄目光又转回她身上,“你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傅清宁忙道:“不用了,我就想随意走走,锻炼一下身体。”
叶襄打量着她莹润粉白的一张脸,看上去气色不错,便道:“那你请自便吧。”
傅清宁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那侍从买了一叠烤饼过来。叶襄拿起一个,翻来覆去看了一看,闻了一闻,又放了回去,说道:“走吧。”
马车重新起步,到了明国公府门口,里面早有下人抬了软轿出来,伏侍叶襄坐好,一路往正院去了。
小容夫人迎出来给他更衣,突然闻得一股香脆油腻的味道,她琼鼻微抽,诧异道:“这是什么味道。”
叶襄将怀中的一叠烤饼拿了出来,分她一个:“街上买的烧饼,尝尝吧。”
小容夫人笑道:“爷怎么突然买起烤饼来了。妾身还从未吃过这种街边的小食呢。”
小容夫人虽是偏房,出身却也不差,其父是四品知州,她虽是庶出,从小也是美食华服养着的,如何吃过这种小食,入口只觉粗糙不堪,好容易才咽了下去。叶襄见她秀眉微蹙,便问:“不好吃吗?”
小容夫人忙道:“不是不好吃,是妾身有点吃不习惯。”
叶襄道:“不好吃就别勉强。”他叹了口气,“同一样东西,好不好吃,还要看吃的人吧。”
小容夫人听他话中有话,小心翼翼地问道:“爷今天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叶襄道:“我今天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路边吃烧饼,吃得很香。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遇到的一个小丫头,也是那么鲜活,生机勃勃,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可惜...”
小容夫人有些不解地道:“不知爷说的是哪位姑娘,妾身认得吗?爷若是喜欢,何不纳了她进门。”
叶襄道:“你看花园里的鲜花开得那么好,难道都要摘下来吗?那就失了天然的意趣了。”
小容夫人道:“妾身倒是觉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道无花空折枝。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摘,要是被别人摘走岂不惜。”
叶襄看了她一眼,一时竟然无语以对。
小容夫人回望着他嫣然一笑:“妾身说得不对吗?”
叶襄抚了抚额头,说道:“你说的很是。我有点累,你先下去吧。”
小容夫人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问:“要不要叫小鸳进来侍候?”
她见叶襄不说话,又道:“你不喜欢小鸳,那我叫采云来吧。”
叶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小鸳吧。”
自从傅清宁被一个烤饼收买后,人变得勤快很多。她每日按时去授课,晚上还坐在案前认认真真的备课做讲义。
温荣有时和她说话她也是嗯哈两声敷洐过去了,连和他亲近的时间都很少。
他抗议了几次无效,直接找到江宜男,“你别让清宁做事了,缺什么夫子,我给你请。”
江宜男笑着应了,等到课后她请了傅夫子喝茶,徐徐把话和她挑开,大意就是清宁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我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是这样一直占用你的时间也不好,所以我己经找了一名专给姑娘们授课的女夫子,你可以轻松一下,不用这么忙了。
傅清宁听了有些不高兴:“好好的找什么夫子,我教得不好吗?”
江宜男忙道:“你教得很好,不过你这样太忙了,未免会冷落了温大人。”
“温荣和你说什么了?你别管他,回去我和他说。”
江宜男忙拉她坐下:“你先别急,你听我说。你要嫁给温荣,将来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做事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如果因为教课这样的小事影响了你们的感情,那可得不偿失了,毕竟温荣这样的人还是很抢手的女婿人选,你不能太掉以轻心了。”
一番话说出来,傅清宁立即对她刮目相看,“宜男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么一套鬼话,说实话。”
江宜男好容易想出的一套说辞被拆穿,她脸不红心不跳,索性直说了,“清宁你还是别干了,要不然温荣肯定要找我麻烦,我这里可全靠他罩着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清宁能够理解,但她短暂的夫子生涯结束了,回来后闷闷不乐,见到温荣过来也没好脸色。
温荣见她一脸不高兴,心想江宜男做事真是干脆利落,行动快速,少不得要陪小心哄她几句。
傅清宁道:“你少来哄我,我好容易找点事情做,你又来搅局,难道真要我混吃等死,在家坐着长膘吗?”
温荣说道:“当然不会,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傅清宁郁闷道:“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温荣笑吟吟地捏了捏她的脸,“好好侍候我呀,这才是最重要的。”
傅清宁一把将他推开,气道:“你想得美。”
温荣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拉,低笑道:“那我侍候你好不好?”
傅清宁简直快抓狂了,头一次觉得唯男人与小儿不可语也。无论说什么,都是要把你往床上带的节奏。
要不是晋阳那边来了急件,她还脱不开身。
温荣走后傅清宁刚想松口气呢,突见丁香端着一碗汤进来,说道:“姑娘,田嬤嬤让送来的。”傅清宁奇道:“这是什么?”
丁香道:“田嬷嬷说,这是十全大补汤,姑娘劳累一日,一定要补补身子。”
如果地上有条缝,傅清宁一准钻进去了。头一次后悔为什么把田嬷嬷带回来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一赌气把汤全喝了。
田嬷嬷看着喝光的汤碗很是满意。
兰草在一旁道:“嬷嬷你真是偏心,我这一天下来也很劳累啊,你看茂儿皮得快没准了,你那什么十全大补汤也给我补补嘛。”
田嬷嬷道:“你还没补够?寒山对你这么体贴,又有丫头侍候,还有我这个老婆子照应。比多少人家的太太还要享受,看你脸圆的,再补就要补出毛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