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灿老师似乎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这是一个失败的舞台,也是一个典型的厢式舞台。”
雷雨,厢式舞台,成月在稿纸上记下。
“这个舞台,是用道具堆砌而成的,它让人看着眼花缭乱,找不到重点。”危灿老师顿了顿,接着说:“其实真正的好舞台,根本用不到这么多道具。”
成月点点头,文字也是这样,实力差的只能通过煽情来制造章的起伏感,高手就能像余华那般平中见奇。
老师后来又讲起繁漪,讲她的穿着:“繁漪根本不可能穿粉色,粉色和绿色是宋代□□的穿着。”又讲起繁漪的个性解放,她说:“文学是人学,你学文学,要会看人,不管是作品中的还是现实中的。”
人是复杂的。
成月最喜欢的,是老师讲起自我的这一段:“我首先是我,必要时我会为了集体利益牺牲个人利益,但我永远是我。”她想起她和钟寻聊天时,钟寻说,找到自己的模式是很重要的,开心是最终目的。
成月听得入迷,她觉得自己简直跟着危灿老师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三观和这个时代。
不知不觉,就下课了。
班里来听课的女生一起去吃饭,食堂并不远,几个女生走在路上,只简短地交谈几句。
吃完饭后,就要上晚自习了。成月回到教室,先拿手机给自己稿纸上的内容拍了一张照,然后发给钟寻,然后再在书包里翻找英语书,准备预习教材。
她想和他分享这些。
她刚把书、本子和笔放好,就看到钟寻发来的消息:
“真好。”他接着输入:“我们之前看《雷雨》的话剧,也是一直在笑。不过其实也情有可原,我们的戏剧发展历史太短了,他们那个时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成月果断放弃了英语书,开始和钟寻聊起天,聊狄更斯,聊戏剧的发展。中途班里要填一个表格,于是成月暂时放下手机开始填表格。
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却在亮着,钟寻的微信消息不断闪现。一旁路过的樊星雨看到了,直接拿起手机看了看:“成月,这是谁呀,好像是个男生,他给你发了十一条消息诶。”语气里满是八卦,说着她还略微有些惆怅地感慨:“想想谁给我发过十一条消息呢,还这么长。”
成月的脸微红,她赶紧从樊星雨手中抢过手机,轻声解释:“只是朋友。再说,他给我发的信息多只能说明他打字的速度比较快。”说到后半句她的声音更小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樊星雨没有和她有过多交流,走到后面的座位坐下。
成月松了一口气,看着手中手机里等待被接收的微信消息,轻轻笑了笑。她没有急着去回复它们,倒是先看了看教室窗外的云霞。
这座城市的天空很好看,傍晚的天空总是淡粉色的,暮色中粉色的云霞就像是一条一条被撕裂的衣锦,悬在高空。
有点浪漫呢。
成月看了看摊开的英语书,又看了看一旁等待被回复的信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拿起了手机。
还好,明天要上课的内容她已经预习过了。
她刚点开微信消息,就看到钟寻发的最后一条:“京都有个孟京辉剧场,等你来了,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然后她开始往上翻,慢慢回复他的消息,最后她回复:“好。”
他们又一起聊了很多事情,除了戏剧,也有彼此对于自己所在城市、学校的看法,对未来的看法。钟寻也向她吐槽要买的镜头太贵啦,作业太多了等等之类的话。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沙雕到不行的表情包。成月边看变笑,原来他也有这么沙雕的一面。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成月被惊醒,她看了看手表,觉得他们简直要聊不到尽头了,这样子不行,她还有篇文学评论没写,于是她主动终结了这段谈话:“我的文学评论明天就要交啦,我还没写完,你也先写你的读书笔记吧,我们有空再聊。”
对方的回答很简洁:“好。”
成月放下手机,觉得意犹未尽,还有点舍不得。
写完文学评论,开始练字,成月拿出一张练字纸,正在想今天该写什么字时,她却不自觉地落笔,等回过头来看时,她看到了一个“寻”字。
一笔一划,规规矩矩。
成月笑了笑,一边在嘲笑自己,另一边却准备开始写下一个“寻”字。
晚自习下课时,她写了满满一页的“寻”。
温盏来找她,她下意识地护住这张纸。
晚上回到宿舍,樊星雨在洗漱台旁冲洗着脸上的泡沫,却问了她一个挺深刻的问题:“成月,你以后想干什么?”
成月彼时正在收拾书包,听了她这话毫不犹豫地应道:“考研。”
“想考哪所学校”樊星雨洗了脸,回来放洗面奶,扭头问成月。
成月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对学校没多大执念,你呢?”
“那肯定是江大啊。”樊星雨语调突然提高,充满自豪与骄傲,她笃定地说:“我是一定要回江城的。”
成月是知道樊星雨对江城的执念的,离了家,才知道家有多好,她也是这样。
“挺好的,那祝你成功。”成月朝她微笑。
樊星雨也笑:“那我祝你成功找个男朋友,说实话,成月,你真的该找个男人试试看了。”说到后面,她的语气渐渐认真起来。
“是男孩!”成月听了她这句“男人”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纠正她,首先想到的却是钟寻的脸。
“男人就男人嘛,都多大了还男孩。”樊星雨朝成月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又打量了一下成月:“不过成月,我真的想不出来你有男朋友的样子。”
成月把书包挂好,听了她这话手顿了一顿。
就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还是孤独终老算了。
第9章 恋爱
距离开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的评论区不仅积攒了十几条钟寻的评论,还有了一些小天使。成月掐指一算,她的存稿已经快要见底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地趁空闲时间专心攒存稿。
她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数据了,事实上,人一旦在现实中忙起来,就不会过份注意那些自己无法改变的东西,反正无论她怎么翻看数据,喜欢的人会喜欢,不喜欢的人也照样会离开,读者们看的是文,提高文的质量才是正道。
她在开文后的第十天收到了编辑的站短,按捺住心中的欣喜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研究了一下签约合同,整理了大纲,然后加上了编辑,最后好不容易才把签约的事宜给搞定。一切搞定的那一刻,成月先和钟寻分享了这个好消息,钟寻说了声“恭喜。”憋了半天才又憋出来一句:‘要不要我去你小说下面再恭喜一下?’”成月看得直乐呵,然后打字:“不用。”不过几天之后她还是在小说的评论区看到了“远寺听钟寻”的评论,是一段长评,里面除了恭喜她顺利签约以外,还总结了她文里的一些漏洞,以及她写文的缺点,比如语句啰嗦、情节拖沓。
啊,所以她的文的情节要怎么样才能写得紧凑呢,这样像流水账式的可不成,坐在食堂里的成月咬了一口豆沙包后沉思。她想起最近她在看的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马原的情节设置真的绝了,蒙太奇手法,她也想试试。
不过还没等她沉思太久,她就遇到了现实中的蒙太奇剧情——
成月又咬了一口豆沙包,然后看到了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樊星雨。
成月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盘子里还没吃完的豆沙包,叹了口气,按了屏幕上的接听键。
樊星雨只有遇到麻烦时才会给她打电话,她是知道的。
樊星雨这个人,怎么说,刚开学成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自己不会和这种人有过多交际。那时候樊星雨穿着粉色的亮闪闪的小裙子,腿上套着带花纹的丝袜,脚上穿着亮闪闪的高跟鞋,浓妆艳抹的,成月看到她,只联想起来了电影中上个世纪的小太妹。她们刚到宿舍第一天,樊星雨就拉着她们到了派出所,说有个人加了她QQ,对她实行“性骚扰”。樊星雨气不过,说这个人必须要好好整治,后来事情是怎么了结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在派出所大声喊叫的粉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