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怜寒在不远处停住,白衣看他一眼,甩甩扇子上的血迹,问:“约战吗?”
水怜寒沉声道:“约。”
白衣扯了下唇角,道:“正月十五,阜运城郊,猎户石屋,”他突然停住,稍稍转身正对着水怜寒,语气极重地吐出了四个字:“死生由命!”
水怜寒的目光蓦地凌厉了。
白衣又扯了下唇角,不是笑,也不是鄙视,似是神经质地抽搐。他找了根断肢,沾了沾张边生的血,写了个“四。”
飞身到已僵硬的郑柏身边,同样沾了沾血,写了个“五。”
所以还有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谁,水怜寒想问的,但白衣已飞身离去。没关系,即使今日问不出,正月十五之战,也必能了结。
白衣是叶追情的心腹,此事他必然知情。
五脏六腑在烧灼,呼吸之间犹如吞炭般痛苦。水怜寒缓了缓,强撑着往白衣消失的方向追去。
灵尊在八人相助下对叶追情步步紧逼,一开始叶追情还能游刃有余,但是忽然他紧皱起了眉头,灵尊眼中一亮,念念叨叨不停吐出的话语因为过于密集而无法听清。
两人几乎是静立在那里,叶追情发出了一声闷哼,竟然不顾形象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另一边与过风和谢乔对阵的怪物也陷入了僵局,过风擅剑,谢乔擅掌,怪物的钢发对付过风绰绰有余,却无法完全抵挡谢乔的攻击。在两人夹击之下,怪物虽不至于落败,但也无法快速获胜。
黄发对阵过郑柏,对金光门的招式她已知晓不少,但因为郑柏太过倚重异能,反而在剑术上不如沈林精进。
沈林确实是后辈中的翘楚,黄发作为老江湖也几乎难近他身,近不了他的身,她的手法就用不出来,因而两人拉锯持久沈林反倒压黄发一头。
突然一道剑风刺来,黄发凌空躲避,恰好看到叶追情的失态之举。她心中一惊,眼角余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转瞬之间已做出决定,竟然借机朝战圈外掠去,分明是要逃跑。
沈林一见如此哪里肯放她走,立刻也追了过去。
张问飞奔而至,战况一目了然,他心中一喜,疾步跑到李少师面前恳求道:“求少师救父亲一命!”
在他心中虽然父亲胜出不易,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落败,因此才干脆跑来求助。但既是求助,定要是把情况说得危急才能请动人,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
李少师原本在给灵尊助阵,之前听说叶追情厉害,所以他们才用出这种阵势,如今发现叶追情也不过如此,是以他干脆起身将助阵任务交给其他人,随张问一起去救张边生。
此次帮助张问与上次已是不同。上次是因为个人原因要还账,这次却是因为利益一致公事公办了。
张问说得紧急,是以李少师道声:“得罪”,一把抓住张问肩膀,助他迅疾飞出,不消片刻迎面碰上了赶来的白衣。
张问心思转得快,见到白衣的刹那心里哐当一声,颤声喊道:“你!”
他想说的话没有人听,李少师与白衣电光火石之间已交上了手。
“公子!公子!”喊声拽回了张问的思绪,是张问带来的人,他们听张边生命令来找张问,没想到却被白衣后发先至,明白张边生多是已遭不测,立刻将张问团团围住,推搡着要将张问带离此地。
他们是张问经商时候招揽的人,对东运派没什么感情,保住张问才是他们的使命。
张问此时已方寸大乱,聪明才智反而成了他的绊脚石,认定了父亲惨遭毒手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
与此同时追着黄发的沈林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一个形似郑柏的身影,只一踌躇黄发飞远,他靠近那具尸体惊叫一声,不顾尸体身上的血液染脏了自己的衣袍,跪地抱着郑柏痛哭了起来。
叶追情突然嘶吼一声,他原本白皙的脸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根根可见,围住他的咒语突然崩断然后溃散,灵尊诧异地哦了一声,正要再逼他一步,突然警觉到什么,迅速闭眼双手结了个印。
一个空灵的声音笼罩下来,转瞬之间喊杀声都归于沉寂。
“日短夜长,何不安睡?”
九霄玄宫然之公子睡着了,周围的所有人也都进入了梦乡。不,不是所有人,站着的还有然之的双生弟弟温之,看起来温和的良之,带着书卷气的气之和昏昏欲睡的浩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周身被透明气泡般的东西围起来的人——灵尊。
然之离地三尺呼呼大睡,温之怕他飞走般拽着他的衣角。
气之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九霄玄宫气之见过渡云台台主。”
灵尊缓缓飘落,身体仍在气泡里,拱手一笑:“久仰久仰,虽然不是真的久仰,但你们中原人爱说这句客套话,入乡随俗嘛。九霄玄宫的话,我对你们义宫主倒是真的久仰,你看,久仰到我亲自来看他了。”
良之转头问气之:“可以动手了吗?”
地面在不安分地耸动,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气之按住他的手,对灵尊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中原虽好,对台主而言想必也比不上渡云台吧?”
灵尊失笑道:“狗窝……欺负我汉话讲得差吗?中原确实不错,物阜民丰,只可惜地灵人不杰,得换换主人才行。”
气之微微一笑:“动手。”
俩字一出,油光尖利的荆棘瞬间将气泡插到变形,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直冲过来。灵尊脸色一变,结印抵挡。气流猛地撞上气泡的刹那,灵尊犹如置身被撞响的铜钟之下顿时头晕耳鸣七窍流血!与此同时荆棘也刺破了防御变差的气泡,插入了他的身体,一道闪电夹杂着落雨将他劈成了黑炭。
浩之的无声之音近距离杀伤力巨大,三人联合出手不可一世的灵尊竟然不堪一击。
然而气之和良之却都没有放松警惕,浩之放出一击之后再次耷拉了眼皮,他打个呵欠朝气之那边挪了挪,下巴抵着气之肩膀挂到他身上,良之倏然靠近一把推开了他。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气之刚要开口阻止,却见黑炭的身形抖动着,灵尊哈哈大笑了起来。荆棘已将他的身体插满了窟窿,然而他却没有死,良之欲要再动手,气之按住了他。
灵尊突然又哭了起来,像个孩子般委屈巴巴:“这就是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吗?要不是我,哪一个人还能存活?你们的心,真黑……”
一个个圆形的亮光从穿着渡云台衣服的人身上飘起注入到灵尊的身体之内,黑炭一点点复原,灵尊重新站了起来,插在他身上的荆棘断裂,他把断裂的荆棘一根根从身体里抽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良之再次出手,灵尊一下闪开老远,高声喊了句:“且慢!”
良之才不听他的,荆棘追逐而去,灵尊躲闪着,撕开面前的气泡,蝉蜕般脱掉,又迅速结印生成了一个新的,更透明的。他一边躲闪,一边念叨:“你们要讲理,三个打一个要不要脸?枉你们还是九霄玄宫出身,这家教不敢恭维啊不敢恭维。哎哎中间那个,那个气之,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杀我的吗?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天道有情,人却无情,也难怪无情之人顿不了悟升不了天。人活一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良之被他烦的不行,勾勾手指,紫色的藤蔓破土而出。
“等一下。”灵尊的话良之不听,但气之的话良之就乖乖听了。
良之一停手,灵尊立刻得意洋洋道:“怎么不动了?”
良之冷哼一声,气之忙阻止他,然后朝灵尊道:“听闻渡云台乃离天宫最近之所,台主身为神使以凡胎之姿教化众人、普度众生,何苦因为一时贪念导致魂飞神灭?还请台主回渡云台去吧。”
灵尊敛了笑,眯眼看着气之道:“你倒是会说教。神的世界又岂是你们这些会一两种异能的人能懂得的?听闻你们宫主身怀数十种异能?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懂我。你说一时贪念?起了贪念的是自以为是引我进入中原腹地的人,不是我。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他说的话很简单,但气之兄弟几个却集体沉默了。
良之手指微动,花花绿绿的藤蔓将渡云台的人、叶追情以及怪物一个个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