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跑道(5)

作者:橙小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退役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下定明天一定要睡到中午日上三竿的决心。但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形成了新的生物钟,他最晚的一次醒来也在七点,然后很长时间都无法再度入睡。

祁天在床上趴了会儿,就接到了徐文瑾的电话。她问他在这里是否适应,提醒他明天就要上学,末了又安慰他别多想已经发生的事,踏踏实实地读书。

她提起往事时小心翼翼,但她不知道反复的提及本身就是在勾祁天心里那根倒刺。

“我知道了。”他说。

他又说:“不用总打电话给我,开学后我忙。有事会发微信给你的。”

他觉着热,实在躺不下去才起来。开门出去,看见舅舅的房门是关的,想起网文作者的作息和常人不同,凌晨睡中午醒,早饭恐怕要他自己解决。

厨房有两个面包,祁天拿起来看了看,不怎么感兴趣。他换好衣服,只拿了个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他对这座县城全无了解,就漫无目的地在青溪路上闲逛。青溪路顾名思义就是青色的小河边的路。河道应该是人工开凿的,绕成一边开口的严格的方形,中央有横跨两边的石桥。溪水青碧,看不到里面有鱼,让人有些扫兴。

现在还很早,超市都没开门,只有早餐店前人头攒动。他挑了人最多的一家,本着吃的人多至少不会太差的经验,也是根据就算难吃也总有人垫背的原则。

队伍已经排到了早餐店外面,后来祁天终于排了进去,发现店内的空间竟然这么小,估计就十几平米,桌椅摆的很密。排队的人几乎都蹭着已落座的食客的衣服向前挪动。店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只大风扇悬在头顶,扇叶高速旋转,吹的他心烦意乱,只后悔自己来这家店凑热闹。

前面排队的是个中年女人,自打注意她以来,祁天就没看到她的眉头呈现出“川”字之外的形态。她似乎对这里心怀不满。食客一转身蹭着了她衣服,她惊惶地往后退,退一步就碰到了墙,然后不停地掸衣服,掸完前面掸后面,像衣服上面因为这一蹭一碰就沾满了灰一样。有人买完了带走,从狭小的空隙中出去,塑料袋放在距身前一段距离的地方,她也皱着眉躲避。

祁天让开道给要走的人,不经意地也碰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发出“切”的一声,狠狠斜了他一眼,那架势好像他剜了她肉。

祁天冷着脸问:“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女人立刻伸手指他,似要戳上他脸,“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一个一个地碰我干什么?”

“要是这店里就两个人,我硬往你那儿凑是我不对,”祁天说,“店里这么挤,谁碰谁一下不是很正常,这也至于你甩脸子给我看?”

那女人竟对他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大妈们吵架果然不讲理,今天真算见识了。

祁天很轻松地勾了下嘴角,说:“对啊,我有病。谁没病呢,您要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估计也能查出点病来。您说呢?”

屋里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女人本以为抛出“你有病啊”四个字,对方一定会咬死不认反驳,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剩下的垃圾话都抛出来。可没想到对方直接认了“我就是有病,怎么样”,还反将了她一军,一时语塞,盘算半晌也盘算不出好的对策。

恰好排到她,店员用夹早餐的夹子敲了敲铁盘,“买不买啊?赶紧的,后面多少人排着呢。”听口气,似乎也对这妇女不满。

女人只好转回身去买早餐,她买的量很大,满满的两塑料袋。

临走时,她不忘再恶狠狠地瞪祁天一眼。

这对祁天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他置之不理,顾自买了份早点,打开微信的付款码准备让店员扫。说来就是人惯性思维作祟,平日在店里总看见微信码上写一句“建议使用微信支付”,长久了即使店里没放二维码,支付宝也就被搁置了。

店员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只收现金。”

祁天愣了,大眼瞪小眼地和店员对看了三秒钟,不相信现在这个年代了,世界上还有只收现金的地方。

这可太尴尬了。他准备不要了,转身走人,却被后面的人拦下了,“我帮你付吧。”

说着,那人很爽快地拿了十块钱过去,往前凑了凑,“阿姨,顺便把我的也加上,一个海带丝夹饼,一根烤肠,一根茶叶蛋,一杯黑芝麻豆浆。”

祁天看过去,那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瘦削单薄。他小眼睛单眼皮,鼻梁高挺,只是生着一张娃娃脸,自然显得天真稚嫩一些。

祁天向他道谢。

走出门后他们加了微信,祁天把钱转过去。男生神采飞扬地说:“你还挺厉害的。那大妈每天早上买早点都跟存心找事儿似的,看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比大嗓门一般人比不过她,只好忍着。还是你有能耐,三下两下人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祁天说:“我就是今天心情不好,看不惯她挑刺。”

其实过去遇到类似的事情,祁天往往会绕道而行,当那人不存在。

但自一个月前开始,当他从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祁天发现他做不到了。他认为自己在网上已经忍受了网络暴民足够多的戾气,假如现实生活里还要再去退避,他觉得那太窝囊了。于是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有时候,以暴制暴是唯一的办法。

“我叫谢鑫鑫,三个金的鑫,”男生很热情,“你住在这附近吗?之前没见过你。”

从他的问话里,祁天再度察觉到江海县是一个很小的世界。

祁天很简单地回答:“我刚搬来,我舅舅住在这里。我叫祁天。”

他的姓不好描述,祁天在自己手掌心里写了一下“祁”字。谢鑫鑫果然不认识他,这让祁天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换个地方生活还是很有用的,外省才没人管这许多是非。

祁天问:“今天放假吧,还起这么早?”

“你不也是?”谢鑫鑫笑了,“我其实要去学校,我们田径队训练。”

怎么到哪儿都绕不开田径?该死。

祁天仍旧不动声色,编了个谎言:“我之前是寄宿生,早上六点学校响铃让我们起床。现在没有那个铃了,但到了六点还是会醒。”

谢鑫鑫啧啧两声,“那种军事化管理我可受不了,什么衡水之类,老师给我们放视频让我们学习人家的精神,但我觉得那简直恐怖。什么死后长久安眠何必打一时的瞌睡,你说这是人话吗,根本把两码事扯在一起。”

祁天觉得和他聊天挺投机,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有人喊他:“小谢!”

谢鑫鑫本来在嚼烤肠,回过头去,马上把剩下的都咽到了肚子里,挥了挥手。

祁天也转过去,看到两个男生正从西边过来。

准确地说他们并不是顺着路走过来的,而是从一处类似于废墟的场地翻下来的。两个人伸手都很敏捷,蹲下身来一手撑着台子边缘往下一跳,就落在了地面上。带头的男生开始小跑,他穿着草绿色的T恤,轻飘飘又肥肥大大,几乎要垂到膝盖。

“老秦刚刚在群里发消息,估计以为我们会睡过头呢,”

男生笑着说。他看到祁天,就问谢鑫鑫,“喂,这是你哥?”

谢鑫鑫无奈道:“你怎么见到每个陌生人都问是不是我哥,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幼稚?”

男生一脸无辜,“人家看着确实比你成熟啊。”

谢鑫鑫叹口气,估计也是平时被挤兑惯了。 “祁天,新搬来江海县的。诶,还没问你从哪儿来的呢。给你介绍下,前面这个傻子是周云龙。后面那个聪明人是袁朗。”

被称作傻子的周云龙一挥拳头,作势要打他,谢鑫鑫嘿嘿一笑躲开了。

祁天说:“我原先在平山省。”

这时后面的男生才走到他们身前,保持一定距离,双手插进卫裤裤兜里。那个人在看到谢鑫鑫后始终不紧不慢,步子的大小和频率都没变过。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祁天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儿。

这种隔岸观火样的注视让祁天觉得很不舒服。

周云龙对祁天说:“看你应该也是总运动的人。要不要一起?老秦最近还总说田径队可以多招几个人,让我们都帮忙物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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