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吓得慌忙闪开,滟来径直入了府。
遥遥看到郑祐和侍从沿着府内的青石路慢悠悠走着,入了府,倒更肆无忌惮起来,两人并着肩,时不时对望一眼。
滟来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急走两步,喊道:“姐夫慢走!”
郑祐听到有人喊他姐夫,疑心自己幻听,端娴公主好久没来府内了。
“姐夫!”
又一声轻唤,明明是清亮雅丽的声音,郑祐却仿若听到了魔音,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他身畔之人却不知大难将至,浅笑着试图去拉他的手。
郑祐一把甩开他的手,回过身朝着滟来热情地笑道:“呦,皇妹来了啊,快里面请。你皇姐日日都念着你呢,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滟来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笑了一声:“皇姐念着我,看来姐夫并不想我来啊。”
“哪里,瞧妹妹说的,快进去吧。”郑祐表面上若无其事,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慌乱。
滟来瞥了眼他身畔的侍从,问道:“姐夫,这是谁啊?”
郑祐面上一僵,故作平静地介绍道:“这是我的侍从,冯南。”
冯南朝着滟来施了一礼,微微抬眼,目光与滟来灼亮的目光相触,吓得微微瑟缩了下,并不敢言语。
滟来哦了声,她一抬手,青樱适时地将她的金鞭递了过去。
正是那条缠绕着金丝的长鞭,在日光映照下闪耀着妖娆夺目的光芒。这光芒看在郑祐眼中,却犹若死神的目光。
郑祐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这把鞭子的威力他是尝过的,这会儿再次见到,很有些心惊胆战。
滟来也不说话,只绕着冯南慢悠悠地踱着步,偶尔拿鞭柄在掌心轻轻敲击。轻微的咄咄声,分外响亮,入耳竟宛若催命的鼓点。
“冯南是吧?生得不错啊!”
滟来笑吟吟说道,下巴微扬,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影。
郑祐试图负隅抵抗:“他这模样也就是普通人,殿下怎么觉得他生得不错了。”
滟来挥了挥手中鞭子,笑得愈发冷冽:“姐夫,敢情你如今喜欢模样普通的?”
郑祐抬眼瞥着她,或许是为了保护心上人,居然也硬气了起来,“殿下说什么呢,我早就改了,不信去问你皇姐。”
“好,我便再信你一回。既然你说了他只是侍从,那就好说。我府里如今正缺侍从呢。”滟来走到冯南面前,用鞭柄托起他尖尖的下颌,问道,“姐夫可肯割爱?”
郑祐眉头皱了又皱:“皇妹开玩笑吧,你府里还会缺侍卫吗?”
冯南这会儿也知晓滟来是谁了,他从未见过滟来这等狂妄的女子,也曾耳闻过她暴打郑祐之事,知晓自己若是被她带走,只怕凶多吉少,腿一软便跪下了,求饶道:“求主子开恩,千万别把奴送人啊。”
郑祐忙道:“皇妹,你就别为难我了。”
滟来蹙着眉头:“不过一个仆从,姐夫不会这么小气吧,我可从未向你开口要过东西,姐夫若觉得亏了,不然我也送你一名侍卫,如何?”
这是铁了心要将这个侍从带走了。
冯南眼看郑祐似有些意动,又朝滟来磕头求道:“求公主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滟来忍不住笑道:“你又没做错事,要我饶你什么?又不敢做什么?”
她的鞭子甩了又甩,说话的声音分外和气,但其实心中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
郑祐也太不将皇姐放在眼里了,居然将人带回了府,这也太过分了。她一脚踢开冯南,抬手挥鞭,鞭影纷飞,郑祐便挨了一鞭。
虽不重,但足够让衣衫破口,肌肤受伤。
滟来心中很清楚,冯南就是干这行的,只要郑祐不改,她便是杀了冯南,还会有冯北,冯西。所以,他只朝着郑祐挥鞭子。
郑祐抱头喊道:“殿下饶命啊!”
“饶命?”滟来冷哼道,“你还有脸喊饶命?当日你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皇姐温柔闲雅,就活该被如此欺凌吗?
郑祐挨了几鞭,知晓滟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喊道:“我是混账,可你皇姐就好了?她心中念着旁人,从不许我动她,我敢在府内如此,也是她纵容的,莫说我找一个,便是将倚红楼搬回府,她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滟来简直匪夷所思,这是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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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来命人将冯南赶出府,押了郑祐去寻皇姐。
园子最西边花木掩映着一座二层小楼,黛瓦白墙,飞檐翘角。
此时,楼前的花厅里,惠宁公主萧柔端然坐在藤椅上。她面前摆着一张大条桌,摆着十几个玛瑙碟子,里面盛着各种美味菜肴。清月侍立一侧,正在为萧柔布菜:“殿下,这道菜厨上新出的,味道别致,您尝尝。”
滟来命郑祐侯在花厅外,自己漫步入了花厅。
她在府内一番闹腾,想必早有人报给皇姐了,她也不多说,只问:“皇姐,郑祐之事,你当真知道吗?”
第33章 姻缘不可期
萧柔静静瞥了滟来一眼,并未答她的话,只是吩咐清月:“清月,去添一双银箸。”
清月嗯了声,取了双银箸放在案上,又命小丫头打了水为滟来净了手,并拉开藤椅,让滟来坐下。
滟来见皇姐如此沉静,便知郑祐与侍卫之事她是知晓的。她便没再问,执起银箸夹了块清炒脆笋。只听萧柔又对清月说道:“你派人送驸马回屋,再取上好的金疮药送过去。”
清月答应一声,点了两个小丫头,命她们搀着郑祐自去了。
滟来目送着他们走远,回首瞥了眼淡定如水的萧柔。以往她总是不解,皇姐不喜欢郑祐,而郑祐喜欢男人,自然也不喜欢皇姐。他们既然都这样了,皇姐为何不肯与郑祐和离?倘若是她的驸马,她是绝不会如此纵容他的。
如今,她忽然就明白了。
有连皇后在,倘若萧柔与郑祐和离,只怕连皇后还会为她许配人家,下一次,说不定比郑家还要不堪。
萧柔夹了块滟来最喜欢的鱼肉放在她碗里:“这是府上厨子新作的菜肴,你且尝一口,保管你吃了还想尝。”萧柔的声音一如她的名字,温柔至极。
滟来原本因皇姐逆来顺受,不与郑祐和离很生气,如今蓦然明白,却只觉满心酸楚。难道,皇姐此生,就要如此守着活寡过一辈子?
“今日怎么肯过府来看我了?”萧柔见滟来不言不语,也不用饭,有些担忧地问道。
滟来想起皇姐深夜出城,只为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心中便有些涩然。她见皇姐已用罢饭,便放下银箸,随手拿起一块西瓜,亲手用竹签将粒粒瓜籽剔出,递到萧柔面前,娇声道:“我想皇姐了啊。”
萧柔唇角含笑,伸手接过西瓜。或许是夜半出城没歇息好,即使微笑,眉眼间依然有些倦色和郁结。
滟来一面用膳,一面扫了眼花厅伺候的侍女,她府中有连皇后的眼线,萧柔府中会不会也有?
“我看园子里的月月红开得甚好,我府里栽的全是名贵花木,想做些花酱也不舍得摘。清月,你们去摘些来,我要带回府做花酱。青樱,你与她们一道过去,挑那半开未开的,最是新鲜。”滟来笑吟吟地将皇姐的侍女全打发了出去。
萧柔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我们阿来真的大了,知道防着人了,你放心,我身边的人都可靠。”
“那就好。”滟来笑吟吟说道,“皇姐,听闻傅子凌已经回到京城,你可曾听说过?他昨夜宿在城外驿馆,今日到宫中去了。”
萧柔怔了片刻,眸中光华闪现,只是太短暂,也不过是一瞬间,便被悲凉的神色所取代。她凄然一笑:“是吗?倒是听说过。”
“他年岁也不小了,不知为何还是一个人,莫非这么多年没找到中意的?”
萧柔笑了笑道:“那是他的事,与你我都没有关系。”
滟来轻轻撇了撇嘴,怎么就没关系了,昨夜你还要将我许给他呢。她见萧柔不肯说实话,又问:“皇姐,也许他还念着你,倘若他愿意,你可愿意与他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