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愕然看着陆春归,“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傻了?脑子有问题?没出嫁的闺女怎么分家?不分家!咱们这村里还没有过这先例!再说了分家了你拿什么养活你自己?你别听你阿妈胡说,真是个傻孩子。”
老村长摇了摇头,“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春归你这丫头是不容易,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去偷了村集体的木头,这我就不能放过你,大会得开,村民们的损失你也得照赔。”
陆春归一听分家无望,略有些失望,“村长爷爷,您可不能胡说,这木头是我扛回来的没错,但这不是偷的,是我捡的,这是无主之物。我们靠山吃山,祖祖辈辈都捡山林里的柴禾烧火做饭。要说我是偷柴贼,那咱们全村人可不都成了偷柴贼了?村长爷爷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老村长可不同意,“你要是去捡柴,我不会当你是贼。可是你看看这木头的另一头,这可是刀子砍的,是刀子砍的!要是台风刮断的,你捡回来也就捡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你就不应该动刀子砍断,这一动刀子,性质就不一样!好好的树你动刀子砍了,不是偷是什么? ”
陆春归反问道,“那如果不是我们砍断的呢?如果是别人砍断了,我们捡回来的呢?那村长爷爷你应该去找真正的贼吧?”
“嘴长你身上,就由着你一个人说是吧?你说不是你砍断的,就不是你砍断的?那要是别人砍断的,人家为啥不把这木头拖回家去,而是你们把这木头给拖回来了呢?”老村长不会轻易相信陆春归的话,“这两天林子里好多树都被人砍断了!就想混水摸鱼,想趁着台风天,多弄点木头!这不是破坏集体财物吗?你知道这棵树长到这么大,要花多少年时间吗?”
说完老村长长叹了一声,“好了,小姑娘你也别再说了,也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抓到你了,这木头就在你家里,你非说不是你砍的,那我就召集村民开个会,你到大伙儿面前去证明不是你砍的吧?”
“村长爷爷,我没法证明不是我砍的,可你也没法证明是我砍的对不对?你也没现场抓到人,就凭这院子里我们捡回来的一根木头,就这样认定我是偷柴贼,这样也不公平吧,村长爷爷?你这样指认我是偷柴贼,那不是便宜了真正的偷柴贼吗?”
“好了,你不要再巧嘴了,再说出花来我也不信你。”老村长此时心里已经动摇了,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疑对象,要知道他这两天都快跑断腿了,都没有抓到一个偷木头的贼,这会儿见着一个,就想着可以完成任务了,哪里肯轻易放弃?
陆春归同样不会轻易放弃,不是她做的事情,别想随意安到她的头上,“村长爷爷,那你刚才还说,这两天林子里好多树都被人砍了,那如果我是那个砍树的人,我家里肯定有很多木头对不对?村长爷爷,那你就查一查看一看,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别的木头了,真的只有这一根!真正的偷柴贼还躲着呢,村长爷爷你不去抓真正的贼,却要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姑娘吗?”
老村长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院子里不大,堆柴禾的地方可以说是一目了然,陆家院子里只剩下几根可怜的手指粗细的灌木枝条,除此之外就是刚挑回来还在担子上的柴禾,那里还有什么别的木头?
此时老村长已经知道自己大概率上是抓错人了,他要抓的是这两天偷偷砍木头的贼,林子里已经砍倒了不少木头了,做为村长,他得把这个趁着恶劣天气就想混水摸鱼的大坏蛋给找出来。
而眼前的小姑娘……多半是无辜的。
可让他这么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向个小姑娘承认自己抓错了,那也是万万不能的,那样的话他这个村长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怎么号令村里的人,让村里人信服他?
他可不能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
这老村长姓邱,叫邱海生,也是村里的人精了,几年前靠着欺骗上一任村长邱海堂支持,这才当上了村长。原本说好是让他当一届就下来的,但邱海生一过上了当官的瘾,哪里还肯下来,因此跟邱海堂就反目成仇了。
这些是题外话,只因邱海生是靠着欺骗才当上的村长,在村里的名望人脉远远不及原村长邱海堂。人是越缺什么就越想什么,邱海生在村里越是没有名望,就越是想有点名望,越是想干出点名堂来,好叫村民们看看,他邱海生一点都不比邱海堂差!甚至干得比邱海生还要好!
这次村里出了盗木事件,好好的海防林,被人这里砍倒了一棵树,那里砍倒了一棵树。这还得了,他们大安村就在海边,这大安村的村民之所以能够在海边生养不息,多年来没有出现过像别的渔村那种水淹全村的事件,全仗着海边的这些木麻黄树林。
现在居然有人趁着台风,为了点绳头小利就砍村里的木柴,这不是在挖大安村的根吗?村里开了紧急会议,邱海生在会议上把话说得那叫一个当当响,甭管那伐木贼藏得多深,他邱海生也把他给揪出来!
可是,他深入潜出在村口和林子里潜伏走访了两天,揪出来的贼却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她唇红齿白、眉眼生辉的样子,硬说她是贼,他信了,可别人信吗?
邱海生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陆春归,只听说陆家的三丫头脾气火爆是个惹不得的小辣椒,可现在看来,脾气暴不暴不太确定,他确定的是陆春归生了一张巧嘴。
要开大会让自己辩解,这话拿去吓吓别的小姑娘还行,拿来吓陆春归,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啊,说不定她还更兴奋,有了说理的地方了。
邱海生心里举棋不定,就这么认错吧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这样吧,你要是害怕,不敢跟我去开会,那就赔点钱,嗯,就赔个两块吧,这件事情我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我就不追究了。”
“两块钱?”陆春归心里老大不乐意,昨天陆阿公说要是能捡一车柴,才能卖个几毛钱。这根木头只有碗口粗,这算不上是成材的木头,又做不了家具房梁,只能当柴烧。
当柴烧的木头能值几个钱,当柴烧的木头就得按当柴烧的价格赔,不对,按理说也不应该赔。
“村长爷爷,你没有亲眼见到我砍木头,怎么就给我定了罪,还让我赔钱呢?你这样做,让真正的贼逍遥法外,有损您的威望啊。这样,既然您说这木头是村集体的,那我就把这木头给还回去,这样村里的财物也没有受到损失,也就不需要我赔偿,您看这样可以吧?”
邱海生看陆春归侃侃而谈,一点腆腼害怕都没有,不禁想起村里人这两天议论纷纷的陆家三丫头借钱葬父的事情。
还真是个硬脾气的小丫头啊!可他也决不能空手而归。
“你呀,你说得轻巧,村里的财物怎么没有受到损失了?要是这树没有被砍下来,这会儿还好好地长着呢!你说受不受损失?所以,这钱,你家还是得赔!”
陆春归和邱海生理论的当口,陆二婶开始还能掺合两句,到了后来她已经全然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了。陆春归不是厉害吗,那就让她自己解决去!
而陆春喜、陆春燕只有发呆看着的份,连陆鑫都不闹着要姐姐们马上去摘野果子了,他认命地从那串黑中透青的黑鬼子中摘了一颗来吃,皱皱眉头,很酸,还有点生涩,不好吃,但他又摘一颗来吃。
二姐好厉害啊,敢和村长爷爷叫板!
陆鑫小小的心里隐约生出了一股对强者的崇拜。
陆春归跟老村长理论了半天,见这人还是不松口,她也开始恼了,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十几岁不懂事的小丫头,骨子里她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太太,见的世面可比眼前这什么村长多多了。她起初好言好语,只不过是不想多惹事非而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老头子一直咬着不松口,陆春归可没有耐心再跟他磨下去了,他是吃定了陆家没人,人善任人欺?在她陆春归的字典里,可没有被人随意欺负这个词。
陆春归提高了声音,“村长爷爷,别说你只是个村长,根本就没有资格给人定罪;哪怕是公安也不能给人随意定罪,还得经过公诉,经过检察院,认定人证物证,这才敢给人定罪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