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仙一边仔细聆听这声音一边试探着开口说:“是关于市丸银……”
那流畅的笔锋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顿了一下。盲眼的死神没有错过这稍纵即逝的一丝情绪波动。他故意放慢了语气,继续说道:“我听说,市丸银刚刚不顾阻拦,强行把松本乱菊救出地牢,带回了自己的行宫。”
男人的笔尖再次落回纸上,流畅的笔触仿佛从来未曾中断过。他不紧不慢地写完整个句子,直到翻页的声音响起才淡淡应了句:“我知道了。”
盲眼死神不禁愣了愣,站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似乎不肯相信男人对这件事的反应竟如此冷淡。
直到蓝染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别的事么?”
听到这明显的逐客令,东仙要不禁皱起了眉,急切地说道:“蓝染大人,市丸银如此妄为,视虚圈安危与大人命令于不顾,不予处置恐怕不妥。何况松本乱菊现在是敏感人物,一旦被她趁机逃脱,后果将不堪设想。”
蓝染抬起头看向他,停顿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两个,以保虚圈永世太平?”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却让听到的人心底生寒。
东仙要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拼命地抑制住想后退一步的本能。
“属下不敢质疑大人的决定,”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只是松本乱菊现在已经具备了任意出入虚圈而不受阻挡的能力,市丸银又记忆错置,一旦稍有疏忽让他们逃出虚圈,那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蓝染忽然笑起来,低低的笑声仿佛吐着信子的蛇般丝滑作响。
东仙要不禁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灭顶之灾?”蓝染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你说这个我一手打造的虚圈会因为那个女人而面临灭顶之灾?要,你是不是在这里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蓝染大人,属下并不是怀疑我方的实力,也不是对您一手打造的虚圈没有信心,只是这事还是谨慎为好。”东仙要低下了头,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确定。
“好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忠心,不过这件事不至于大惊小怪。松本乱菊只是个副队长级的死神,银的灵力也没有完全恢复,他们想要逃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你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了。”蓝染淡淡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听到这话,东仙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虽然这男人的实力与自负足以让他对这件事表示出不屑与从容,但东仙也知道这些并不是主要原因。恐怕他不想追究这件事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出于对那位副队的偏袒。私劫地牢、私藏囚犯,这样的重罪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早被当场斩杀,哪还容得拖延姑息。然而这些事换做市丸银,就有了千回百转的理由。
这位冷酷果决的虚圈之王也只有对那位副队才会如此纵容隐忍。
“大人说的是,属下的确有些多虑,只是这件事如果放任不管只怕那些破面恐有不服。”东仙要带着最后的希望说道 。
“不服?”男人抬起头来,扯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要,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可不是尸魂界,讲究什么法度律例,宣扬着虚伪的人心。这里,是凭实力生存的地方。你以为他们对我俯首称臣是真心服从于我?如果有机会,他们都恨不得杀我而后快。但在此之前,我做的决定,他们需要的只有服从。”
盲眼的死神沉默地站着,蓝染这句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明白。在这个没有信仰与人情可言的地方,这个男人的独断专行反而是更加稳固与可行的方法。而除了实力强大之外,他的智谋与远见更是让虚圈日益强大的动力所在。东仙要从未质疑过这个男人所做的决定。然而这一次,他对市丸银几乎没有底线的偏袒与纵容,恐怕真的会给虚圈招来灭顶之灾。
但东仙要也明白,既然蓝染心意已决,他也是多说无益。
“我明白了。不打扰大人休息,属下告退。”盲眼的死神微微鞠躬,转身朝门外走去。
“要。”蓝染忽然又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属下。
虽然看不见,但东仙要还是在门边回过头来,转向了男人所在的方向。
“做好虚圈的防范工作,对于虚壁的分子结构重置研究也要抓紧。”
“是。那么,”东仙要犹豫了一下:“需要在市丸银的寝宫外面加派人手么。”
蓝染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不必。”
东仙要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等到房门重新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蓝染才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一直心不在焉的文件合上推到一边。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风迎面吹来,将男人的额发与衣领微微的吹动。微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透彻的寒意。蓝染知道他在用整个虚圈的安危来冒险,赌市丸银最终的选择。而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就只有这短短三天的记忆而已。
他有杀伐掠夺的实力,也有蛊惑人心的本能。然而偏偏对市丸银,他无法运用这样的手段。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成为了他不可言说的软肋。心中的一丝不确定与不忍心,成了他百般退让的唯一理由。
第四十六章 Chapter.46
松本乱菊机械的往嘴里塞着冰凉的饭菜,她没什么胃口,却强迫自己咽下食物。她不知道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
这是她在银行宫吃的第三顿饭,以此推算,现在应该已经是离开地牢后的第二天中午了。在这个没有白天黑夜交替的地方,想要测算时间变得很困难。但至少可以确定,从银强行劫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如果要发生什么的话,应该早已经发生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转头望向门的方向,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
事实上,直到现在,除了送食物的人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进过房间。跟她预想中的情景不同,对于自己被银带回行宫私藏这件事,虚圈没有任何反应。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一切都平静到了让人诧异的地步。
她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表情平静而冷漠。整整一天,他几乎没有移动过,你若跟他说话,他仍会笑眯眯地回应你,但那笑意无法蔓延到眼底。
乱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对这诡异的平静感到不安。她发现自己永远无法猜透这个男人,不管离得有多近,她仍旧无法触摸到他的心。
也许,他正想着蓝染;也许,蓝染才是那个真正能够了解他的人。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让乱菊不禁苦笑起来。每次当她为银向自己靠近而欣喜的时候,都会在下一刻意识到谁才是在他心里的人。
乱菊起身,走到正坐在窗前的男人身边,唤道:“银。”
市丸银将目光从窗外转回来,看到乱菊正将一个金黄的柿子递到自己面前。
“阿咧,看起来很甜的样子。”他笑眯眯的接过去,咬了一口。
“银,你有什么打算?”乱菊看着他问道。
“你放心,我会送你回去的,等我的灵压再回复一些我就……”
“我问的不是这个,”乱菊打断了他,“我问的是你自己。”
银为这个问题挑了挑眉,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乱菊,如果你想劝我跟你一块回去,那还是算了。”
“我并不是想强求,只是你现在失去了记忆,又因为我的缘故跟蓝染闹翻,你们的关系恐怕再难像以前那样,你再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女人恳切地说道,“只要你肯跟我回尸魂界,我一定帮你跟总队长求情,我相信总队长和各位队长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毕竟,你还没有铸成大错。”
银忽然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说不清的苦涩,他缓缓说道:“乱菊,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离不开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剖白,金发的女人忽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一下子噤了声。
“很奇怪吧,”银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但这种感觉却如影随形,想放也放不下。所以我很想问你,我以前是不是也对他这么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