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藏龙骨的地方,自然是万鹤山庄灵气最充足之处。”白式微吩咐道,“再仔细些,莫要叫宵小跑了。”
白子鹤几乎要怀疑,白式微是故意将龙骨所在透给郝连凤听。
容庭芳有些幸灾乐祸:“白家不是依靠蓬莱,同舟共济上瓦行么?”原来也只是表面亲家,结果不还是按着脖颈想强出头。看来,蓬莱盛名不如以往,连外面的人也想要压他一头,好讨些好处了。搞明白这层,他嘴角微翘,略带讥讽。“这就是余秋远一心要护着的幽幽大洲了,真是人心向善啊。”
白子鹤:“……”
他说:“人心易变,善与恶本来就在一念之间。但切不能因恶除善。”
这个语气——
容庭芳转头去看白子鹤,对方脑门上的翅翎亮得发光,飘飘摇摇,确是仙气飘然了。可是他分明记得,之前在望春楼时,白子鹤是一个妄性又率直的人,并不讲这些大道理。
那些白家人在他们身边来来回回了好几个,却像是瞎的一样看不见就在他们脚边的两个人。有一次容庭芳的衣袖甚至就被踩在他们脚底下。容庭芳不动声色地变出一根冰针,搁在了地上。当那个人一脚踩过时,嗷地就刺进了他脚底。
冰针入脚即化。
那个人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可根本看不出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
“……”‘白子鹤’真的从来不知道容庭芳是一个这么幼稚的人。
三遍过便不会搜第四遍。找不到人在白式微意料之中。容庭芳高兴,他也高兴。这么说来,他就能将窃取的罪名安在萧胜身上,萧家的老头子就算要和他唱反调,那也成。在明天那么多宾客面前去唱罢,倒是茶余饭后的笑柄。
白式微胡子一翘,郝连凤就知道不妙,他暗中看了苏玄机一眼,苏玄机仿佛是没看到弟子的求助一样,但却突然走向了那金光灿灿的聚灵阵。那截龙骨已经有些年头,看着像是从灰中扒出来的,并不干净。
聚灵阵对苏玄机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征求了白式微的意见。
“白家主,可否借我一观?”
白式微道:“苏峰主随意。”反正这个龙骨也不可能再被摆在这里。
苏玄机是知道这不是真的龙骨鞭的,蓬莱在瓦行找到了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
拿出来看倒无妨,但苏玄机可不止要看。他取出了另一样东西,看清那样东西时,容庭芳浑身的皮都崩紧了起来。那是洗灵尺,洗灵尺以前是余秋远的,每每从魔界回来,他总要东敲西打,把沾染到的魔气锤尽。
魔气入体敲打不出,稍微沾染一些倒无妨。
这怎么能行。容庭芳盯着这截龙骨,已将它视为囊中物,被蓬莱的人一敲,他取回这截骨头还有什么用?他的齿关都绷成了一条线,心中已打定主意,决不叫苏玄机得逞。
但苏玄机也没那么多心思,他不过是正好想到这骨头多半污秽,免得触手有什么麻烦,故有此一举。洗灵尺被举了起来——
容庭芳眼神死死盯着苏玄机,手上不自觉用力,压根没注意到揪了谁。
忽然那尺子就被拦了下来。
白式微拦住苏玄机,有些不满:“苏峰主,你说借来一观时,可没提过这茬。”
“这龙骨鞭我明日另有用处,若经蓬莱仙气一涤,便成了你们蓬莱的所有物,我还能拿它做什么呢?”白式微笑着,绵里藏针,稍用了些力气将那尺子拨了开来。
“……”苏玄机笑了一下,倒也没反驳,顺势将洗灵尺收起来,“是我思虑不周。”
“我看此物今日是不能放在这里了,白家主还是趁早将它带回吧。免得多生事端。”
白式微道:“苏峰主说的有理。”
经过苏玄机这么一‘不小心’,白式微也不敢在这里多留,这个事端不仅要防着外人,看来还得防着身边人。没想到这个蓬莱这么会搞人。他招呼人过来,将龙骨置入锦盒中,准备过会一并揣走。
原来这才是苏玄机的目的。
不过是要替他弟子解围,叫白式微不好马上发作而已。
容庭芳松了口气。
气一松,这才发觉手中有异物感,低头一看,一只手被他抓得青紫。
“……”容庭芳像触电一般松开手,“对不住。”
结果力气使得不对,不但没分开,反而将白子鹤拉了一把。他二人本来就靠得极近,又因为不能动的缘故,身子早就伏麻了,这么突然一使劲,白子鹤没有反应过来,被容庭芳拉的一动,力气没落到着力点,一反一压,两人就抱在了一处。
抱在一处不要紧,关键是——
动了。
‘白子鹤’的藏匿术,□□无缝。
但不能动。
就听一声“什么人”,交叠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被刀枪斧戟给围了起来,还有只鹤啄了一下白子鹤的衣摆。
白式微和苏玄机顿住了即将要离去的脚步。
火光明灭之中,两个年轻人滚在一处,衣衫交叠,上面那个脑袋上的毛飞啊飞的,一张脸再熟悉不过,底下那个,脑袋上的毛也飞啊飞的,但不认识。白式微看着看着就沉下脸。
“子鹤?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比鸟啊。”
‘白子鹤’佯装淡定,十分自然地将背上包袱里的胖鸡露了点毛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示众啦!少爷和人打野啦!
芳芳:gun!
第29章 独处一室
柴房被人一把拉开, 随后两个人被扔了进来,遍体滚灰。
门咔哒就上了锁,灵锁, 撬不开那种。
几个白家人站在柴房外, 身轻如鹤布下缚阵, 将一个小小的柴房给圈了起来。
起码到明天为止, 里面的两个人, 是别想着半夜出逃了。
“……”
容庭芳嫌弃地掸了下身上的灰。原来就算是世家,柴房也建的一样小气, 有本事就建得金碧辉煌啊, 还不如他魔界一个炕来得实在。他用脚左扫右清,辟了块干净的地坐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 这才看向屋中央。
一个人如金鸡独立, 笔直地站在正中间,连衣摆也不想放在地上。
“你不坐?”
白子鹤很矜持:“我喜欢站着。”
容庭芳眨眨眼:“怕脏?”
“不是。”
容庭芳哦了一声, 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靠着墙,干巴巴地看着金鸡双立的人。
大半夜的柴房黑呼呼一片, 只有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能透些光亮进来,也就照亮了一小方块。时间静悄悄过去, 月亮开始西斜。他们一个坐,一个站。一个站一个坐。终于白子鹤的脚动了。
——他悄咪咪换了换脚。
妈的好麻。
容庭芳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幽幽闪闪,像是深海里透着的天光, 冰冷而剔透,将眼前微毫尽收眼底,包括白子鹤悄摸摸挪地那只脚。那地方他进来时看过,少有的灰少之处。
“……”
容庭芳冷眼瞧着,忽然就抬手——
白子鹤下意识一躲。
容庭芳什么也没干。
“……”
白子鹤放了点心。
容庭芳猛然激起一掌!
——扑簌扬了白子鹤一脸灰。
受了一惊未来得及躲避的白子鹤:“……”
他避灰如蛇蝎,横眉怒目:“容庭芳!”
“哎。”容庭芳翘着二郎腿,施施然应了,“叫老爷何事。”
老爷你个鬼!
白子鹤呸了两口,气道:“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啊。”容庭芳往前倒了倒,撑着下巴,要是没有那抹势在必得的笑,这长发如瀑眉清目秀的,还真是好好一个月下美人。美则美矣可惜是个疯子。“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我应该从来没和白少爷说过我叫什么吧?”
一时失口的某人:“……”
容庭芳悠悠然起身,两袖一振,负手于后,很有兴趣地盯着白子鹤。
“从刚才我就很奇怪你这个人了。如今更加确信。白家少爷和我一面之交,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还那么了解蓬莱——让我猜猜看。”他一步步朝白子鹤逼近,白子鹤一时苦于祸从口出,脑中疯狂急转不知如何应对,一时之间被迫退到了墙角。容庭芳往前一凑,白子鹤顿时贴紧了墙壁。他眯起眼,“你该不会——”
是某些还活着的人。
墙角边的人忽然说:“还不是因为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