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你都在我的心头鹤立鸡群】
夜行的火车经过一列隧道,车轨隆隆,窗外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梁昕水躺在摇晃的火车上,高原的气压震得她身心发聋,有一瞬间的记忆颠倒。
这趟火车即将在清晨6点54分到达大理,她喜欢了十六年的人在那里有一间客栈,一条大金毛,据说今年还新添了一个女主人。
她顿时抛下了手头的所有事,义无反顾地搭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到站,粱昕水拖着行李用力地拨开人流往前走,突然间腿一软。她看到池耀就站在远处,永远高出人群一个头。也许就是因为他太高了,挡住她的视线,这么多年都在自己的心头鹤立鸡群,再也看不到别人。
池耀视线一扫,立即就看到人群中央发呆的梁昕水,大长腿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往她脑门一弹。
“小矮子,又发呆。”
梁昕水捂住脑袋,佯装怒气地嚷嚷:“喂喂,有这么几年不见一上来就动粗的吗?!”
“谁让你那么久不来看我啊!”
他委屈地眨巴眼,拿过她的超大箱行李一边抱怨:“小矮子,你这是打算来定居吗!完了,我只骑了辆小绵羊来载你……”
梁昕水青筋一爆,直接想把行李糊他脸上。
“你居然拿小绵羊来接人……别的客栈都是专车接送好吗?!”
一点诚意也没有!枉她不眠不休加了一整月的班才挤出一个礼拜的假期来见他……以及,他的爱人。
池耀毫无所觉地回应:“小绵羊配小矮子,不是很相称吗?”
嘴角玩世不恭地轻轻翘起,一如从前他老是爱欺负自己的模样。
这是他嘴贱时候的专属表情,特别欠打。
一瞬间,很多有关于他的一点一滴像刚下车的人潮,在脑海中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入。
第一次遇见池耀的时候,是初中刚开学不久。梁昕水迎面看到他走过来,将近一米八的身高非常地有压迫感,梁昕水还以为是哪个准毕业生,脱口而出:“学长,你好!”
池耀居高临下地低头,逆光下的脸黑得可怕。
他磨着牙说:“小矮子,我坐你后面已经有一个礼拜了。”
经此一役,池耀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他自诩“巨人”,刚开学就风生水起,没有哪个人不认识他。而梁昕水坐他前桌,一个礼拜了却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接着他老和她过不去,坐她后桌,动不动就拿手罩她头,小矮子叫得可欢。
梁昕水深刻地觉得……她长不高,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错!
初二的时候,班上突然兴起了看韩版的青春小说,她也偷偷借了一本,一看就欲罢不能,上课也把书塞课桌里,打着语文书的掩护,头躬得像一只鸵鸟。自然也没发现池耀在后座也津津有味地探着脑袋一起看。
下课铃一响,池耀凭自己身高腿长,双手直接从后座扒到梁昕水的位置。
她正津津有味地看到小说中男主抱着女主,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双手放在课桌两侧!她猝不及防地转身,鼻尖对上池耀,像是被困在他的怀中。
耳边热热的,池耀恶意满满地学着男主轻佻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小矮子,你也思春了嘛。”
她一瞬间连呼吸都办不到。
生平第一次,全身通电到心脏痲痹。比所有的青春小说带来的心跳都要强烈。令人几乎怀疑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条件反射下,梁昕水脑子一热,掀起书就往后一扔,重重甩在池耀脸上。
下课打闹的人群一惊,池耀摸着脸,惊愕地看着她。
气氛陡然变得异常糟糕。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那是第一次,梁昕水和池耀冷战。
她觉得他先捉弄她,自己没有做错,不肯向他低头。
明明是前后桌,却遥远地像中间有一个隐形黑洞。所有想要说的话都被吸了进去。
他再也没把手罩在她头上,不怀好意地喊她小矮子。却偶尔能听到他在和别人讨论,隔壁班的叶子身材发育得真好。
这是第一次,叶子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进入到她和他之间。而那个时候的梁昕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出现即将改变他们的一生。
于是这一僵持,就直到初三的下半学期。
当时的学校分配按照住所区域,梁昕水的户口不属于能进入重点高中的区域范围,所以要进入重点高中必须花钱。
老妈一听要花钱,当即甩手不干,忙说读哪所学校不是读,普通的学校也不错啊!
梁昕水表面上假装勉为其难地同意,实际上心里窃喜不已。因为她知道,池耀他家也不在那个区域范围内,没有意外他会和她去同一所学校。结果一群人八卦的时候,有人却说……他和隔壁班的叶子打得火热,估计会和叶子去重点吧。
电光火石,心突然凉了半截。像是平白走在路上却一脚踩空,跌进万丈深渊。
情窦初开的梁昕水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考试不及格还难以想象的事情,那就是和池耀永远失去交集。
虽然他总是欺负她,拿手盖住她的头,害她长不高。
但是原来,她竟害怕失去他多过害怕长不高。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昕水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才能让池耀回心转意。那可笑的骄傲一直作茧自缚,以至于冷战一直延续到毕业前那一天,她依然记得,那天暮色苍茫,有朦胧的雨。梁昕水参加画报大赛回来,教学楼没什么人了。远远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插着口袋堵在教室门口,雨滴和记忆使他青涩的脸庞更加面目不清。
梁昕水脚步一愣,接着视若无睹,想越过池耀进教室。
映着淅沥声,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喂,你想我去哪一所?”
梁昕水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传出不屑的声音:“你这个笨蛋,花钱去重点根本是浪费!”
然而她心里,雨滴声慢慢远去,天空万里无云,挂着一只火红的大太阳,烤得她眼眶红红的。
池耀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和你同一所了?
梁昕水翻了个白眼,笨蛋。
升上高中第一天,她推开自家大门,就看到池耀骑着单车耀武扬威,哼哼说,小矮子,我载你上学去。
【年少时那么嚣张,是因为知道会有人替我遮挡】
池耀到高中直逼一米九,无论到哪里都特别扎眼。每次他来载梁昕水,她都特别害怕被老师和同学发现,死皮赖脸让他在路口放她下来,装模作样地走到学校,假装两人不是一路的。
池耀那大个子满脸孩子气的不开心,百般抗议无效后,骑着自行车慢悠悠跟在自己身后。
他巴不得向所有人宣誓,她梁昕水的主权是他的。幼稚死了。
那时候,似乎她无论怎么天翻地覆地闹,他都会照单全收,就像一壁高大的墙,把自己的地基炸毁,只为了能跟上风的脚步。
高二那年,梁昕水破天荒地登上期末考第一。但那时青春期,脸上刚好冒出几个大红痘痘,挂在橱窗上面的照片惨不忍睹,人家对着照片指指点点说,学霸和美貌不可兼得啊。梁昕水知道后,顿时羞愤欲死。
池耀就像头发怒的小老虎,瞒着她打碎了学校的橱窗,在所有人的照片上都画上红点点。
然后他样样得意摸着她的脑袋:“别难过了,你看他们都有痘痘了!”
梁昕水哭笑不得,结局是池耀被捉去全校通报批评。别提多糗。
后来她没有痘痘了,但那张痘痘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池耀的手机屏保,直到她有更丑的照片才换下来。
梁昕水之后再也没能长个儿,但她心很宽,小矮子只需要躲在高墙后面就行了。而池耀拍拍胸脯说,你放心,我这堵墙很牢,没个百年倒不了。
那时候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最后会各奔东西。填志愿时,池耀对她说去北京十拿九稳,于是他们一同填报了北京的学校。但结果,他没录上,去了大理。
而她已经被北京的大学录取,中间相隔了40个小时的火车。
一开始两人都说没问题的,不会被距离打败,不就定期横跨大半个中国嘛!
他不舍得她坐硬座那么长时间,从来都是他跑来找她,见短短一面再风尘仆仆地回去。然而在毕业前的那一年情人节,梁昕水买了站票挨了两天,亲自跑去大理,只为了能触摸到实实在在的池耀,不然焦躁感会把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