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想着边去找衣裳换,寻思:“相公亲自去买了芙蓉糕给我,我当礼尚往来,他最喜欢万里留香的美酒,我也去买几坛回来,再做几道小菜,给他赔礼。”
才出芙蓉斋,迎面见张夫人携女儿张绣元来了,他当即上前行礼。
张夫人见他穿戴整齐,想是要出门,笑问:“姨娘上哪儿去?”
孟桥妆笑道:“去万里留香给相公买酒。”
张夫人见他眼红红,关切道:“你眼睛怎么红通通的?”
孟桥妆笑道:“屋里点了龙涎香,适才不留心,被香薰中眼睛,流了眼泪。”
张夫人挽他手道:“我和阿绣要去集市买些衣饰,想叫你一道去。”
孟桥妆笑道:“好啊。”
张夫人年轻时作过媒人,喜爱大红大紫喜庆色调,衣衫钗裙,鞋袜扇巾,每样都选花花绿绿的,张绣元是她的女儿,同喜爱珠光宝气的装扮。
孟桥妆却偏爱淡雅,为了迁就婆婆小姑,陪她们在各大珠宝绸缎商铺转悠,看的尽是色彩缤纷的珠翠宝石,没一件是他钟意的。
三人在珠宝铺挑选珠宝,张绣元拿一副耳环对孟桥妆道:“这副耳环,姨娘觉得如何?”
孟桥妆见那耳环为蝴蝶状,镶金带银,陪笑道:“你戴着极好。”
张绣元笑道:“我想买了送与姨娘。”
孟桥妆道:“我没耳洞。”
张绣元“啊”一声,定睛一看,确实如此,奇道:“却是为何?”
孟桥妆道:“我怕痛,没穿。”
张绣元点点头,另挑选一支珠钗道:“那我送姨娘珠钗吧。”
孟桥妆道:“不必,你自己戴着便是。”
张绣元笑道:“我倒忘了,姨娘原是不喜花俏的。”换一支淡雅的翡翠钗子道:“这支如何?”
孟桥妆道:“不好看。”
张绣元又另挑一支碧绿的玉簪,问道:“那这支可好?”
孟桥妆不想受她礼物,淡淡道:“我有许多首饰,戴都戴不过来,不劳大小姐破费。”
张绣元自讨个没趣,窘得脸蛋通红,再不言语。
孟桥妆早上大哭了一场,为了遮盖被打肿的脸蛋,敷了厚厚一层粉,本来眼珠已辣辣生痛,又再看一上午五光十色的珠宝,晃得眼都花了!好容易捱到回家,已是未初一刻,他实在撑不住,进门便道:“婆婆,我昨夜没睡好,想去小睡一会儿。”
张夫人即命富贵、花开扶孟少姨娘回芙蓉斋歇息。
孟桥妆眼花缭乱,困倦不已,只盼立刻扑到床上,可刚进芙蓉斋,却见众丫鬟在收拾房屋庭院,不禁奇怪道:“你们怎地现在打扫房屋?”
溪客立刻迎上前笑道:“孟少姨娘回来了。”又道:“前些日子天气潮湿,婢子怕屋里长霉,又见大少爷、孟少姨娘都不在,便让大伙清洗一番。”
孟桥妆道:“何时收拾完?”
溪客笑道:“刚开始打扫,怕要花不少时候,孟少姨娘如要歇息,可暂去‘枯荷听雨榭’。”
“枯荷听雨榭”是东厢院一处水榭,本名“竹台香榭”,夏日可作乘凉之用,张恶虎筹备婚礼时,想孟桥妆热爱荷花,便请来花匠,在水塘中大量种荷,还请孟桥妆重新命名。
孟桥妆实是倦得眼皮子都要黏上了,道:“富贵、花开,你们回去侍候夫人吧,我这儿有人使唤了。”
富贵花开依言告退,溪客便上前扶他往“枯荷听雨榭”。
水芝走来道:“姑娘,溪客姐姐要指挥打扫,不如由婢子扶你过去。”
孟桥妆道:“也好。”
溪客笑道:“有劳水芝妹妹,孟少姨娘,婢子先去干活了。”说罢格格一笑,神色古怪。
“枯荷听雨榭”是以翠竹搭成,建在塘中央,有曲桥相接,如今水塘翠叶田田,颇有清凉之意,不过此刻孟桥妆无心思赏景,径直走向水榭。
水芝在前头为他开门,怎知手刚触到门板,耳听“哗啦啦”一阵响,她身子蓦然湿透,同时一个水盆从竹门上掉下地,哐啷啷直响。
孟桥妆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上一凉,一桶水从他头顶直浇下来,随即一人在后方边笑边鼓掌,正是张恶虎的声音。
孟桥妆困意一下就没了,立刻明白是张恶虎在门上放的水盆,原拟要淋他一头湿,但水芝不知情去开门,无辜遭了秧,张恶虎见计划失败,干脆直接拿水来泼人。
如今张恶虎没心没肺地在旁哈哈大笑,得意洋洋欣赏他一番狼狈相后,扬长而去。
水芝急道:“姑娘,婢子去给你拿衣衫换。”
这时,水芸、溪客、静客、藕花、藕叶、藕子、藕心满面焦急地跑进院来,手里还提着水桶、热水,溪客急道:“孟少姨娘,你身子都湿透了,快进屋洗一洗吧!”
孟桥妆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溪客急道:“大少爷说,孟少姨娘不小心掉进荷花塘了!”
孟桥妆暗骂恶虎可恶,让她们把热水提进屋内,待换过衣衫再找张恶虎算账。
水榭中的桌案、茶几、椅凳、床榻,均是以翠竹制成,连珠帘也是用竹筒所穿,窗檐上还挂有一排排青竹风铃,微风拂过,发出“叮咚、叮咚”脆响,像小雨点的声音。
众丫鬟把温水注满浴桶后,孟桥妆命她们出去,锁好门更衣沐浴,又听屋外有人道:“水芝,你身子也湿透了,快回去换身衣衫。”居然是张恶虎,他去而复返,孟桥妆吃了一惊。
张恶虎又道:“溪客,你干么还在这里不回去?”
溪客道:“婢子拿干净的衣衫给孟少姨娘换。”
张恶虎道:“衣衫给我,你们全回去干活。”
溪客把衣衫交给他,叫其余丫鬟一起走了。
孟桥妆不知他要作甚,跳起来想穿衣衫,回头一看,原本挂在竹椸枷上的湿衣衫已不翼而飞。
第30章 铁索横江
张恶虎从“枯荷听雨榭”回来,一见白映阳便哈哈大笑道:“没衣衫穿,这回看他怎么办。”
白映阳微微一笑,把东厢院的下人都召集了,说道:“你们都别忙了,今日东厢休沐,所有人都出去,明早才准回来。”
众下人一阵欢呼,霎时走得无影无踪,东厢院顷刻鸦雀无声。
张恶虎道:“为何让他们一起休沐?”
白映阳道:“莲儿还在私塾,屋里下人也都休沐,这样绝不会有人去枯荷听雨榭。”
张恶虎道:“东厢没人,他不就跑出来了?”
白映阳道:“他在屋里,怎知东厢没人?”
张恶虎恍然大悟,连呼“妙极!”
原来早间张恶虎给孟桥妆送芙蓉糕,结果反挨他一顿打,出来后越想越生气,回到仙人亭,见白映阳失魂落魄地坐在亭中,他走过去,开口就要小白羊给出个主意,好整治整治可恶的孟桥妆。
若在平时,白映阳即便帮他出主意胡闹,总归要先问清前因后果方才行事,今日却因心情极差,要找些什么撒火,一句没问,满口答应下来。
二人狼狈为奸,径直来到芙蓉斋,孟桥妆那时与张氏母女出外,不在房内。
白映阳当时就想出一条鬼主意:
先把溪客找来,对她道:“今朝孟少姨娘跟大少爷闹脾气了,大少爷要设法哄劝,想把孟少姨娘带去枯荷听雨榭观荷。但孟少姨娘还在生大少爷的气,若大少爷亲自去请,他必定不去,溪客,你要千方百计、想法设法哄孟少姨娘去枯荷听雨榭。”
溪客听后点头答应了。
白映阳又道:“你命人先烧好热水,待会听到我提示,你们就把水提过去。”
溪客奇道:“要热水作甚?”
白映阳笑道:“自然是给大少爷和孟少姨娘鸳鸯戏水准备的啊。”
溪客听得满面通红,她哪知其中机关,只道大少爷和孟少姨娘起争执,作为婢子,设法让他们和解是理所应当,满口答应了。
张、白二人又跑去枯荷听雨榭,把楼中一切可以包裹身子的事物全部收起,又在半闭的屋门上放好一盆水,专等孟桥妆上钩。
待孟桥妆被淋得浑身湿透,进竹楼沐浴更衣之际,张恶虎又悄悄潜入屋内,把椸枷上他脱下的湿衣物全部拿走,旋即打发了众丫鬟,还阻止溪客送干净衣衫,孟桥妆身无遮物,自然不敢轻易走出屋来。
如今虽近夏季,但枯荷听雨榭四周通风,仍甚冰凉,张恶虎打算冻他一下午,叫他吃些苦头,好让孟桥妆知道我张二虎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