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朕要立后了,却还未经人事,所以找人教习一二?恩?”他蹲下来,右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不想她却闭上了眼。
无话可说,任人宰割。
他突然就很想做那梦中未尽之事,他想让她真切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
“臣,罪该万死。”然而口齿伶俐的她一句也没有辩解,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双眼睁开,清澈见底,毫无波澜。
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他的火气也没了,冲动也没了,此刻他只想看看她的心,是不是和她的双眼一般,已经死了。
“朕,不会降罪于你,你知道的。”他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榻上,,“你走吧。”
荀言就这样走了,而牧宸觉得身心都被掏空了。他甚至觉得今晚这般讨好着王女的自己像个笑话,明明只是因为她忧切的眼神,不想让她操心罢了。
他想起弥弥古丽问他的那个问题:
“陛下,是不是已有心仪的女子了?”
他当时打着哈哈,“这天下优秀的女子,皆是朕心仪之人。”
然而这个“优秀”的衡量标准可能太高太高,以至于他自己都高攀不起。
他没有想到,事情比他想的发展得更快。
没过两日,宫中便有了传闻,说是皇上为了顺利迎娶西夷王女,已经召请了教习宫女。阿福看到当事人眉头深锁,又想到那天哭着跑出来的小宫女,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如今已难以遏制。
毕竟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应当遏制的恶言。
“她在逼朕,对么?”牧宸目无焦点地看着远方,“依仗着,朕对她的欢喜。”
阿福立于一旁,主子问的事,往往不过是自问,他不知道如何作答,而牧宸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不愿信。
“这样也好,也好。”牧宸看着荀言呈上来的,那日宮宴的画像,她的左手画已经与右手一般灵韵了,弥弥古丽那羞涩又娇憨的样子跃然纸上。可是即便看着画,他想到的还是她的面容。
终究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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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并没有人知道这个中经历了多少曲折。十日之后牧宸便把婚期定了,将迎娶西夷王女弥弥古丽为皇后。西夷与大魏将结百年之好,而来年收复失地也愿意助一臂之力。
“你,满意了吗?”这一次,牧宸没有召见她,而是直接便服跟着她下朝来了她的别馆。
别馆并不像寻常府邸那样华贵,只是一些简单的陈设,还有种的红梅与常青树。他已经许久没来了,上次来他还是个拽着她衣角的孩童。
荀言默默地行着招待之仪,她对茶道也颇有研究,一掀一盖都是优雅与端方,茶泡好后倒入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不是臣是否满意,而是陛下是否满意。”
他不满意,就像一个怄气的孩子。
他此刻并没有心思去品她用心沏出来的茶,而是灼灼盯着她,问道:“你,为何要逼我?”
仿佛情景再现般的对话,荀言抖了一下。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那双悲伤的眼眸。他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她教导他很多年,却从不彻底违背他意愿做事,总是循循善诱的,像一个好夫子。然而这一次,他固执了,她也急了。
如果用冰冷的话语打发,告诉他“因为这是正道,这是为国大利之事”,他是不是还会那样性情大变,走向灭亡?
牧宸两只手捧起她的脸颊,再一次,逼她看他。
她的双眼,同样哀伤。
荀言叹了叹,轻轻抱住了他的头,让他埋在自己的肩窝里,“对不起。”
哀莫大于心死,可是他即将埋葬的心因为这一句话,复燃了。泪如泉涌,他伏在她肩上泣不成声。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得,他爱她想把她揉进骨子里,捧在手心上,却怎么也做不好。
他不想立后只是因为,她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后。
第7章 转·大暑
婚期并没有定在很远,大暑便是良辰吉日,六月十一,是牧宸第二个铭记的日子。
或许对于他,每一场痛哭都是一次成长,权力,情感,他逐渐知道很多东西他要埋得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步。
这世上即便是皇帝,也不会事事顺心,亲而不和,爱而不得。以至于迎接这个良辰吉日时,他的心情格外平静。火红的嫁衣,盛大的仪式,坐在龙床上的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默默退出去,虽然他知道这对于弥弥古丽太不公平,然而这本身对他,又怎谈公平?
“阿福,今日,朕被灌醉了,走错了房间,睡得不省人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但阿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殿内等着的佳人。
“咱家从未见过陛下,差人去寻直到早上方找到。”
牧宸很满意,便走了。阿福看了看他的背影,不用猜也知道去往的方向。如今夜深了,荀王爷不胜酒力早早离席,想必现在已经睡下了,也不知看到陛下这般前去会是什么表情。
牧宸确实是去荀言寝殿的,这次她无暇回别馆,便在永乐殿住了。阿福做事也甚是贴心,安排了宫人传话将永乐殿的宫人支走了,这样便不会有人看见当今圣上在大喜之日穿着喜袍跑来了荀王爷的永乐殿。
他小心进去,殿内无声,荀言睡得很熟,因为不擅饮酒,回来便睡了。他也没有点灯,也不敢坐在床边,怕将她惊醒,只是蹲着,用目光静静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清秀的眉目,在她闭上眼之后更加柔和,长发披散着,端的是清水出芙蓉的佳人。这么多年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但她早在无意中勾走了他的三魂六魄。
他用手轻轻靠近她的脸颊,柔软光滑,弹吹可破,滑到她的唇角,她体弱偏寒,一年四季唇色也总是苍白的。许是睡前喝了茶,唇瓣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令人心驰神往。
他低低地喘着气,压抑着,缓缓靠近她的脸颊,然后试探性地吻了吻她的唇角,舔了舔。
苦的,是铁观音。
心道要是菩提也好,还有些“花落菩提”的意境。然而他早已管不得那许多了,唇角那一点余味早就不够他品鉴,他马上就吻住她,掀开贝齿,企图将口中苦涩都品尝个干净。
“唔……”荀言睡梦中感受到了异样,本来因酒精睡得深沉,这会儿已缓缓睁开眼。
瞳孔骤然放大,要推却发现自己这点力气根本推不动。
“陛下,你这是……”趁着他离开的空隙,刚说了几个字又被捉住。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浑浑噩噩的,努力向后缩着,却是缩到墙边,牧宸顺势爬了上来。
黑暗中,他眸色深深的,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狼。
她挣脱出来一点,躲了一下,“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牧宸低低笑了,“名义帝后,不是你教我的吗?可是新婚之夜,还是当与所爱之人度过,我爱你,很久很久,久到我知道你是女子时才发现,你看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笑着,可她感受到了悲伤。她知道早晚有一日他会知道自己是女子,却不想他是这般告诉自己的。
他捧着她的脸,从额头吻到双唇,所过之处一片濡湿,空气中混杂着酒气与她身上清清淡淡的茶香。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的她早就知道,也许是几世之前,也许更久。她接受过,拒绝过,伤过,痛过,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用一颗将死的心去迎接他的热情。
见她不反抗了,他便躺下来,把硌人的喜袍脱了,只剩中衣,从背后环住她,轻轻地咬她小巧的耳垂。因为受到刺激她本能地“啊”了一声,是平日不曾听到的,清越的女声。
“陛下,别这样,先放开臣……”
“那你先叫我的表字,也不要再自称臣。”他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贪婪地嗅着她肩窝的体香。
荀言怕他再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便清浅地唤了声:“卿之。”
按理说,他加冠后才能用这个字。这个表字当年是她与先帝一同起的,他本名宸,高于天际,九五之尊,可是他又不能眼高于顶,故取表字为卿,望他成年之时会成为谦逊仁爱的明君。
他感到愉悦,又抱紧了她,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因为这一个称呼便改变了,“我好喜欢,不语你再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