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也看了一眼宛宁。都说她打小跟着宁王,爱慕他多年,说句不好听的揣度人心的坏话,她此刻应该为宛宁流掉孩子而高兴才对。况且她从来都不是瑾瑜那边的人。不知为何这会儿偏是她急匆匆地站出来为宛宁说话,语气时机都像是刻意的安排。
唐疏夜不紧不慢地看向宛宁。幽深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漠的唇角竟好像勾出了隐约的弧度,有些浅浅的嘲弄。“你说怎么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隐隐感觉到今晚也许会有什么更大的事发生。
宛宁好像也被他身上难得展现出来的威压吓住,定了定心神,咬牙道:“侧妃是因为不小心吃了一种车前草而导致小产的,不如把府中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再派人去各住处搜寻。”
唐疏夜听她说完,缓缓点头,“好。”
宛宁像是得到了某种支持一样,指挥着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丫鬟和另一名男仆去了。按她认为最公正的分法,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
按说府里有一名孕妇,吃穿用度什么的大家自然都是非常小心,不会有这种偶然误食什么别的东西的情况发生,除非……
除非就是有人心怀不轨,有心坑害。
江月白对上宛宁迎面而来的视线。那一眼,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划过,很快就不见了。
府中所有人都站在前院里,排成整齐的队列,等待着搜寻检查的结束。
所有人都认为不是自己做的。他们心里或许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理由有动机去坑害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但他们却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陷害自己。
虽然宁王府里不会像有些大户人家一般搞什么内斗,大家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到底人心难测,万中无一遇到自己头上就是百分之百。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的情况下,要是他们当中有谁被查出来,那等待着他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是以大家都紧紧屏着呼吸,似乎害怕明显的呼吸声就会暴露胸膛里那急促的心跳,谁也不想第一个就被怀疑。
清亮的月光铺满一地。终于等得那搜查的两人出来了,宛宁迎了上去,神情有些紧张,“如何?”
那两人对着她,也对着唐疏夜,对着所有人,摊开了手掌心里的东西。月光下,大家都看得分明,是一株有些皱巴的植物,看上去早已干枯了。
还真被找到了!
所有人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或许有人忘了自己夹带过这种车前草在房里也说不定,或许就是在自己那里找到的,或许……
更多的揣测戛然而止。因为紧接着,大家都听到了后面的话——
“这是、是从王妃房里找到的。”
王妃!
大家都愣住了。两个搜检的人绝对与王妃没什么过节和关联,不会有意陷害她,可是……真的是她吗?毕竟这种动作太小儿科了,若是她做的为何又会坦然地把罪证留在自己房间而不是销毁了呢?
但是话要真说起来,她的确也是有作案动机的。瑾瑜的存在就可以说明问题。
虽然说大家平日里都对王妃的言行脾性看在眼里,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做出来这种害人的事,何况她精通药理,也算是一个大夫,医者父母心,不该会毒害一个幼小胎儿啊。
江月白像是早已料到一样,从一开始宛宁喊她去瑾瑜房间,到刚刚她第一个跳出来要查整件事,还有那一眼,她基本对现在的结果没有太大的意外。
只是不知道宛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月白迎上唐疏夜的眼神,坦然地说:“不是我。”
她相信他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哪怕没有情意在了。
宛宁冷笑一声,说:“你凭什么要叫王爷相信你?现在证据就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是你害了侧妃肚子里的孩子!”
江月白眉心一跳,对上她的眼睛。
宛宁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怎么,说到底你也就担了一个王妃的虚名,不过因为王爷同你在清水县有过一段前缘罢了,眼下凭你一面之词就想叫王爷原谅你吗?”
江月白不知她何以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终于有些生气了,“是,我是同王爷在清水县时认识,不过那是因为……”
话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唐疏夜突然扬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那带着凌厉风力和愠怒的手掌,就这样,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结结实实全数挨下,头被打得歪向了一边,左脸霎时就红肿起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咄咄逼人的宛宁。
月光下,静默众人中有江月白房里的丫头悄然抬眼看去。却见她仍是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动未动,长长的黑发遮挡之下,看不清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沉重=3= 放个全员沙雕现代版小剧场轻松一下(单机也要快乐单机╭(′▽`)╯)
唐疏夜:(叹气)又是大夜戏。
江月白:(呆滞)拒绝996,拒绝加班,我要回家黄瓜拍水。
宛宁:(紧张)我我我我要黑化了吗……
瑾瑜:(偷笑)这场我只要躺着装死就好了,yeah!
导演:(兴奋)来来来,难得宁王府拍大全景,大家排排坐拍全家福了!!
☆、出逃
城中某酒楼。
此刻不是饭点,加上今天外面在下大雨,是以这个时候还来光顾的客人就显得有些特别,吸引了无事可做的小二的目光。
他偷偷打量着此时大堂里唯一的一位客人。那女子穿着一件白裙,头发未梳披散着,有着好看的侧脸……她突然转过头来,原来正脸也很好看,光洁饱满的额头,盈着笑意的眼睛,对着他灿然一笑。可能是因为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两颊有抹酡红,让这笑容看上去有点憨憨的。
小二有些尴尬。怕自己刚刚的偷偷观察惹得人家不高兴,又见她面前的几个酒壶已经七倒八歪,于是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已经喝了好多了,不如小的给你拿完醒酒汤来。”
江月白微眯着眼看去,嘿嘿一笑,“既然出来喝酒,那当然是要不醉不归喽!”
说罢又是一杯灌进去,“要什么醒酒汤。”
小二不敢再劝。听得江月白醉醺醺地说:“再拿……一壶来!”
他有些为难,那边在算账的老板对着他摇头。出来做生意,干嘛有钱不赚。于是小二只好到后面又提了一壶上来,放在她的桌上。
其实江月白酒量很一般的。只是喝到现在,却觉得越喝越清醒。
她平时不理解程瑶双爱这东西,现在却突然有些明白了。对于有些人来说,至少在这里,可以暂时忘却所有烦恼。沉迷在酒精的世界里,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只这样与酒精作伴。
左脸上已经不痛了,也没有印痕,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手下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外人看着极重不留情面,其实使了七分巧劲,真正落在她面上的其实没几分力气。红肿也只是片刻,不到一个时辰就消退了。想来要控制掌力到这种地步,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他也许也费了很大的心思。
就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有些恍惚。没有疼痛,没有红肿,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了。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江月白轻笑一声。又一杯冰凉的酒下肚。这张左脸上,曾经有两次伤。第一次她为躲着瑾瑜和他摔在王府后厨的门槛上,脸颊擦伤破了皮。第二次他为了瑾瑜流产的事给了她一巴掌。
也许人生总是有很多事这样讽刺,护她的是他,伤她的也是他。
小二远远地瞧着那位客人独自坐在角落的桌上,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又见外面的雨声急促,竟是越下越大了。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怪,大雨说来就来。
小二望着那个身影,摇摇头,低下头做自己的活去了。
江月白坐在此处已经有一个半多时辰了。这中间只喝酒什么都没吃,到现在胃部有些疼痛,还隐隐地抽搐起来,胃底烧烧的,像是一团火球被装进了胃里开始翻滚。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阴阴沉沉的。她自嘲一笑,总觉得这阴郁的天里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