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噌”地站起来,郑重地对着唐疏夜鞠了一个特有深度的躬,眼皮对着他修长好看的小腿,饱含深情地表达自己真挚的谢意:“草民再次感谢四殿下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唐疏夜哭笑不得,无奈地站起来,“不用来生了,现在就可以报答。”
江月白狐疑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不走寻常的套路,不会是要财吧?不对,他有钱有势,根本不差这点钱。要命?那就更不可能了,怎么说也是费尽心思救下她,于理,她救他在先,依他的为人绝对不可能看着她蒙冤受死不管;于情,她这张脸……
“你知道,一笔交易的达成,总是需要一定的条件,”唐疏夜直视她的眼睛,说,“而我与父皇谈判的条件,就是……”
“娶你为妃。”
江月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行为艺术家,表演了一个平地趔趄加原地转体,震惊到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词表示自己的疑问:“哈?”
她没听错吧?
唐疏夜说要娶她?王妃?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他脑子有问题?
江月白勉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继续艰难地发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不可能……”
话还未说完,她却突然愣住了,像是脑子卡壳里一样,很奇怪的感觉,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在安城小镇为程瑶双赎身时,答应谢风轻的那个条件——待在唐疏夜身边!
一笔交易的达成,通常需要一个条件。
可是,这个所谓的条件,她明明没有很认真的,甚至直到此刻之前都从未想起来过,当时回去之后,她好像就忘了这件事一样,或许是以为这又是谢风轻的恶作剧或是什么玩笑,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他没有认真的理由。或许下意识觉得不过是谢风轻又作弄她,何况她不过找他借笔小钱,他不可能小气到这种事上还要谈什么条件,更是这种奇怪而无谓的条件,总之她确实是没放在心上。
可就这么凑巧的,在唐疏夜说出这个“条件”之后,她却连拒绝的本能都被这个条件给牢牢压制住了。
她是想要拒绝的,可是一旦生出了否认的念头,脑海里就浮过那句话,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了她的大脑里,死死地按着她的意识。
难道她竟是这样一个富有契约精神的人?江月白无端生出了一股自豪之感(她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扭曲自我认知),她看了看唐疏夜,见他始终没有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似乎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不安的感觉一点点在心里扩散,他真的是认真的!
要她嫁给他做王妃,留在京城,然后过几年他妻妾成群,她在王府孤独终老?
不,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开始有些后悔当时答应了谢风轻那个在她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条件,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点头,稀里糊涂的“交易”,原来早就为今天埋下了伏笔。
她当然知道做人要讲诚信,讲信用,况且,她承了唐疏夜这么大的情,可是,可是,她没有想过是这个意思!
她把唐疏夜当作自己的朋友,他若是有事相求需要帮助,她自当仁不让绝不会弃他不顾(当然是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可是要嫁给他,这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过的。
唐疏夜见她久久不语,面色微黯,“你……不愿意吗?”
江月白在心里痛骂谢风轻玩文字游戏,刚要开口,只觉得大脑深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锐痛,拒绝的念头被生生压下,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好像是一种超过本能的意识,变成了她新的本能。
玩笑一般无谓的话语变成了必须服从的命令,她抬起眼皮,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口中一张一合,竟有些机械:“……我会留在你身边。”
☆、婚嫁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而远离普通人的皇族贵胄的八卦更是尤为人们所喜爱,比如最近京城最火最热的八卦自然当属宁王娶妻了。
在某个群众自发投票选举的“单身女孩最想嫁的帅哥”不知名野榜上,宁王殿下曾经以超高票数三连霸登顶的传说现在还流传在民间,而在宁王不日即将大婚的爆炸消息流出不过半日,据说年年送殿下登顶的几个大票仓纷纷气到嚎啕大哭,并表示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给宁王殿下投票了。
好了,都是道听途说,以上传说不可尽信。
自然,作为爆炸事件的漩涡中心,女主角江月白少不了被围观群众的一通扒皮,我们将各处打听来的消息进行统计之后分类汇总,大概总结出了几点如下:
江月白,三十八线农村乡土少女,为了勾引分管刑狱司的宁王殿下不惜以身试法作奸犯科,成功把自己作进京城大牢,使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非常手段胁迫殿下与她成婚,据不可靠小道消息称该女曾在隔壁小县城烟花之地上班,功夫了得,殿下被这个狐狸精骗得五迷三道,真是人间惨剧。
流言蜚语传到女主角江月白耳朵里时,她正因为婚礼大典的喜服被一堆侍女丫鬟缠得不可开交,丫鬟甲说:“王妃穿这件好看,这个有喜鹊刺绣的可是贤王妃同款!”
丫鬟乙不服,“我这个还是烟缕阁今年的限定款呢,京城特供!”
丫鬟丙得意地拨开她俩,说:“都别吵了,我这件是皇后娘娘的私人裁缝指定的,独家!”
丫鬟甲乙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个漂亮姑娘,打断了几个丫鬟的推销,尖尖的下巴对着众人,俏脸生寒,“都在这吵什么呢?没听外面流言满天飞传成什么样了!”
众人皆静,就连江月白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来这个漂亮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江月白出狱那天,越过李琦擅自来寻她的侍女。
早在开头我们就说过: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所以就在这些丫鬟把江月白围住讨论服装的时候,一些急于讨好她或是看这个叫宛宁的丫头不惯的女孩们凭着她们进府多年的优势早早分享了她们所知的八卦。
原来这个宛宁从小跟着宁王,也默默暗恋了宁王多年,仗着自己工龄最长的优越感处处俯视众人,府中丫鬟本就不算多,很多都是因为这次婚礼才从宫中或者别处调来的新兵蛋子,众丫鬟纵对她平日骄纵行径有诸多不满,都只能默认以她为尊。
趁这次新王妃进府,丫鬟们一方面纷纷来讨好即将上任的女主人,一方面又在暗地里等着看宛宁的笑话,毕竟她对宁王多年的暗恋只怕除了宁王本人不知道以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更有一些消息渠道广的丫鬟知道宁王从皇宫回来以后宛宁自行偷偷去京郊监狱找江月白的事,于是由于殿下宅心仁厚又事事亲力亲为而闲出屁的丫鬟们聚在一起私下讨论过,等着看嫌疑犯逆袭宁王妃的失足少女江月白大战恃宠而骄的王府大丫鬟宛宁的火爆场面。
第一回合,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新王妃败!
宛宁从门口踏进来,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噤声的状态,很是满意自己制造的“宛式恐慌”,然后走到江月白面前,把外面如我们前文所述的总结一五一十一字不落一字不改地告诉了江月白。
听到民间众人勾勒出来的不良村妇的形象,江月白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老实讲,她本人也非常好奇传言里所谓的不可描述的非常手段是什么。
于是她进行了一番积极的思考,本来一直晲着她等着看笑话的宛宁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见她没有丝毫要生气发飙的意思,不甘地在心底骂了一声“不知羞耻”,然后极其不给面子地走了。
众丫鬟们面面相觑,小眼神儿在空气中紧张地来回碰撞交汇传递信息,第二回合,新王妃发动无视攻击,宛宁败!
江月白思考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看着眼前堆成山的衣服,一个头两个大,面对三日后的婚期更是一片茫然。
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平凡女孩居然有朝一日摇身一变成了众人欣羡的宁王妃,可是有没有人问过麻雀想不想飞上枝头啊?
这时,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李琦,他对着江月白微微颔首,一如对唐疏夜汇报工作的语气:“王妃,外面有一位姓程的姑娘自称是你的旧识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