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珍妮](8)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叹口气,“还是我来吧。”

林念正想说不用,突然想到他原来的行当,立即乖巧地把针线递过去。

程征一面和林念说话,一面穿针。他低头,一只手摸摸针鼻的位置,另一只手抿了抿线头,便穿好了。然后将裤子翻过来,密密地缝好,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几分钟。

林念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半晌,她真心实意和他商量:“怎么办,张小四,我觉得你好像改错行了。”

在她的絮语中,程征觉得很幸福。他确信那个稚嫩乐观、姗姗可爱的阿宝已经半蜕出了林念的壳,回到了他的身边。

将来林念回忆起来便意识到了,两人窝在宛平路这间小小的房子里的光景,是他们在一起最纯粹的时光。他不是国民党将领,她也不是共//产//党特务,他们两个人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女。

在普通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幸运,得以在全城倾覆之时,与相爱之人倚偎。

最后几日,连罐子里的饼干都吃完了。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法子弄到食物。

可一旦出去,两人的身份就变了。这一方小楼撑起的虚假幻象也便该破碎了。在小楼里,他们可以刻意忽略对方的身份;在小楼之外,他们的身份又如何容许两人沉溺于小情小爱。

倾城之恋,倾覆一座城而成全一个小家,对于普通男女而言,或许勉强可以成为他们人生中的一桩传奇;可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家与国本是一体,倾城之恋,未免残酷自私。

程征闭上眼。这十几日的光景已然是老天额外的恩赐,不能再贪图更多了吧。

最终还是他先下定决心。他道:“阿宝,我在东方饭店留存了两份派司,你先去拿走一份,离开这里。你放心,我已经同那里接应的人打过招呼,你拿我的手信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拿到派司以后,莫要停留,直接去杨树浦码头。那里的船是开往南洋的,途径香港。到了香港你下船,自然有人接应你。”

他一口气说许多,有真有假。林念只是垂头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忽然抬头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晨昏地过日子,他只能大概估算时间。

“大概是一月中旬了。”

“是么?”林念若有所思,问:“东方饭店在哪?”

他虽然知道两人最终是要分别的,但她这样没有一点推辞没有一点留恋,却让他不免难受。

也好,干脆些分开也好。

“在西藏中路122号。从这里去,不太远,走得快大概只要半个钟头。”

“好,我知道了。”林念站起身来换衣裳。

她柜子里的衣服并不多,拣一件暖和的棉服穿了,外面再套一件淡蓝色的厚绒线开襟外套。

活脱脱的女学生模样。

程征见她这就要出门,拦住她,“你就这么走了?”他的意思是,不收拾东西,或者,与他好好告别么?

林念“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去拿了她的坤包。

程征想,也对,这小包里已经包括了她所有的重要物件,其他的不带走也罢。

包括他。

林念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程征揭开窗户上的油布,外面下雪了,雪粒子又细又密,簌簌落下来像是从地底往上长的银色钢针。

他苦笑,许是平日里她太爱说话。她一走,整个屋子寂静得吓人。

那一日,有人目睹宛平路255号的小楼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先是一女学生模样的女子,片刻后一身材高大,身穿风衣、头戴宽檐帽的男人也离开了。

两人背向而行,不知去了哪里。

傍晚,程征回到宛平路,正拎出皮箱收拾行装。

楼下忽然响起开锁的声音,有人登登登上楼。

林念抱着一大袋的东西站在门口,道:“外面下雪了,你也不出来接我。”她略带埋怨的口吻,寻常得像一天没见面的普通小夫妻的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完全沉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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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任务

程征错愕,“你怎么回来了?他吃惊,但内心却慢慢升腾起不可名状的喜悦。

“不然我要去哪?”林念把大大的油纸袋放在桌上,一件一件从外面掏东西。牛肉罐头,烤麸罐头,水果,饼干,白面包,甚至还有一小块奶油蛋糕。

程征这会彻底懵了,“这是干什么?”

林念微笑道:“干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啊,我特意去买的。”

她歪一歪头,拍拍脑袋上的雪粒子,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我跑了好几家凯司令才买到的这块蛋糕。”

“可惜没有鸡蛋和面条,过生日要吃长寿面的。从前我生日,姆妈都会给我做长寿面,再铺一个荷包蛋。可是菜场太远了,外面又很冷,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又娇滴滴地讨饶似地说:“你不会怪我吧……”

这便是这女人的小小狡黠之处,明明知道他绝无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怪她,但还是要在嘴上占他一点儿便宜。

话音未落,林念已被人紧紧抱进怀里。

他很早以前就不过生日了。

上了战场,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生死无常,每过一次生日便伤心一次。后来,他索性连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都忘了。

可是原来,能被一个人挂记的感觉这样好。

林念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是让你去拿派司离开这里么?”

林念悠悠地笑了一下,道:“我可不用听程长官的命令行事。”

她又补充:“况且,若你早有两张通行派司,我们一早就走了,何至于在此困了这十几天?分明只有一张,你还扯谎。这种时候,若我拿走那派司,才是正经要你的命,兵不血刃不过如此。”

原来她一早看穿他,不动声色的聪明,让他泄了气。

她把派司放在桌子上,正色:“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要。”

他道:“见你就那样走了,我还以为……”

林念把他的脸掰过来,笑道:“还以为什么?还以为我是薄幸无情的薛平贵,你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啊?”她吻了吻他的鼻尖,又吻了吻他的胡子,蹭过去,“张小四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下次舍不得我就要说出来,知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脸上微微泛红。可就是这别扭的神色,使他英俊得要了她的命。

屋子里热,两人才温存了一会儿,奶油蛋糕上的冰碴子就化了。娇艳鲜红的糖水樱桃在奶油裱花上摇摇欲坠。

“呀,怎么化了!”林念连忙过去捧起蛋糕来,从兜里掏出几只小小的五彩蜡烛,支使他道:“关灯关灯,火机火机!”

他微笑,听话地把自己那只银质的登喜路打火机递过去。

这是第一次,这只火机没有用来点烟,而是用来做这些他从前绝不会做的小事。

小小火舌点燃蜡烛,她手忙脚乱地插上,拉他过来许愿。

程征笑了笑。他本不爱做这些有些女气的事情。但她睁得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很期盼的样子,他还是无奈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许愿吹蜡烛。

程征把蛋糕上的那粒樱桃捻到她嘴边,这是他从前的习惯,好吃的东西第一口都是要给她的。

林念吃了,很甜。但毕竟只是罐头制的,回味起来两腮泛酸。

“张小四。”

“嗯?”

“算了。”

“你说,我在听。”

“你许了什么愿望?”她忍不住问。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的愿望里可曾有一个半个是许给我的。

“我希望……”

“哎哎,算了。你还是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程征把她的手拉下来,沉声道:“阿宝,你听我说。我希望,在任何情况下,我们的枪口都不要指向对方。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爱你的缘故,也是因为无论是对于党还是对于全中国而言,我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不奢求你能明白我,只希望你在此间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听我的话,去欧洲好么?我已为你打点好一切了,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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