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珍妮](39)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话音未落,立即有一女声传来,声音很大,带着西南的口音,委屈又焦急地道:“老九,我是你大嫂,在车上这些兵哥子非要搜身,我不肯,他们就把我扣在车里了……打电话给你大哥总没人接!老九你快带人来!”

程征当即认出这的确是杜太太本人的声音,他温言道了一声“嫂夫人”,算是确认身份。那女人央求他带人来火车站,程征在电话这端面露难色,安抚她两句后只道自己走不开。

那杜太太正以为她从前和程征关系好,自己的丈夫又是他大哥,只盼着他去救人,却没想到程征竟然推脱,不由生了几分怒气。

程征刚准备开口回绝,只见日本宪兵队长若松茂平这时举了举手掌示意程征看他的意思。若松茂平摇了摇头,意思是让程征不要拒绝杜夫人。

杜田飞是汪精卫的手下,跟着他去过河内,在重庆时也是算得上数的人物。现在汪还没有完全上船,日方这才费了许多心思佯装要准备谈判租界控制权一事。

其实无论是中方还是日方的参会代表,心知肚明一件事:这次谈判绝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日本人要让汪兆铭看到只是一种态度。诚恳的态度有时候的确比切实的结果更重要些——某种程度上,这句话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

可是若杜田飞的老婆在现在出了什么事,就未免让人质疑日方的诚意了。谈判都安排了,放一个女人过去有什么难的?若松茂平想,特殊时期,绝不能因小失大。

若松茂平当初力荐老同学何希复做市长,如今出了事,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到底晦气,还是不要再冒险的好。

于是电话那头的杜夫人又听到程征来了个微妙的转折,“嫂夫人莫急,我现在抽不得身,这样吧,我让内子带上手信去找你,并一路护送您去上海,小弟此后一回上海便去看望您。您且让那副站长来听电话……”

日本人本来以为有什么猫腻,没想到程征干脆打开扩音讲话。听了几句,发现只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托人情找关系罢了,又听到火车站有爆炸案,心思更不在程征身上,几句之后便转去商议别的事情。

程征叫人送来信纸,手书了一封信后让侍从交给林念。

信的内容再寻常不过:

念:

嫂夫人自黔赴沪,于城东火车站受惊甚巨,我一时难分//身照应。嫂夫人有恩于我,身份贵重,你颇通医术,速前往查看她有恙否。并将此信转交致电之人,以作特别许可,令车站不得延误,立即回沪。

征。即日。

若松茂平亲自拿来信,仔细研读几番,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只不过是一份普通的家书而已。他便叫来警特,将信送到了湖滨饭店林念的房间。

警特正要去,若松茂平忽然神经质般的,极大声地喝道:“等一下!”声音之大,吓得周围的人太阳穴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这自然是他故意的,这正是刑讯中常用的手段,如是在座的人谁心里有鬼,一惊之下必露破绽。

只见程征像所有人一样,额上青筋一跳,随后又面色平静、状若不解地等待若松茂平开口。

后者的目光逡巡全场一圈,见大家一致地都抬头看他,目光凝聚疑问,等着他开口。若松茂平见毫无异样,这才慢吞吞地说:“影佐副队长,你去‘保护’一下程太太,一路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刺何案是有原型的,为了符合本文的时间线,我稍稍提前了些发生的时间。37年-45年的历史很沉重,写文的时候看了很多文献资料,再结合最近的时事,心中真是感慨啊。种花家一直走得很难,希望越来越好!

第30章 都付笑谈中

影佐对若松的意思心领神会,“保护”的意思就是监视。这短短的一路,他一直留心观察林念。

放在从前,像林念这么漂亮的女人,他是舍不得用这种刀子般的眼神却看她的;可是今天,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今天,他看谁都像特务,看谁都是间谍。

今早他带着人在酒店房间门口敲响房门,连敲了几下,才听到里面的娇脆女声略不悦地问道:“谁呀?”语气有点凶,又有点嗔,似乎才从清浅的梦中醒来。

影佐简短回答:“宪兵队。”

里面的女声似有一丝意外,微不可闻地嘟囔道:“这么一大早的,我还以为是我们家……”她又说:“请你等等,我稍作收拾。”

手下见里面的女人不打算马上开门,立刻做出准备硬闯的架势。

影佐瞪了他一样,低声骂道:“八嘎!她要是现在立刻开门才是有鬼!你闯进去是要干嘛?看看那个姓程的支那人会不会因为你看了他老婆一枪把你毙了?”

林念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门。她的爱司头已经梳得整整齐齐了,衣着也十分得体,只是或许是因为匆忙,脸上未着脂粉,白而近乎透明的面孔,眼睛下挂着两个眼圈,极淡的青色,显得眼尾的那粒泪痣越发分明,倒是别有一种少见的风情。

影佐进了房,背着手在房中踱步似地慢慢走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欣赏房间的装潢。那封信就捏着他手里。

他在这房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对林念说话:“程太太,可以这样称呼您吧?”他暧昧地看了一眼林念手上的戒指,又用湿溜溜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念的身段。

林念没有回答,只急匆匆地问:“队长,你们这么一早来,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家老程……出了什么事……我昨晚一直听见枪声……”

影佐长久地不说话,见林念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一副泫然的样子,心中觉得十分受用。

过了好一会,他才把信交给林念,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林念接过信,看了内容后便摸了摸胸口,夸张地说:“谢天谢地,我们家老程没事就好。”

说罢,她匆匆收拾了行李去火车站接杜夫人,一路上,对信中所讲的内容混不在意,只一径絮絮地问诸如“程征在干嘛”“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参加的晚宴难道会有歌舞伎作陪吗”“你没看见我们家老程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规矩吧,要是有我一定不放过他”这种无聊的话题。

影佐一直试图想从这女人嘴里套出些关于汪精卫的代表程征的消息,却一直被这个女人兴致勃勃的八卦挡了回去。

他最后不得不开口,“程太太,程先生是高官,身边有些女人围绕也是很正常的。你已经从这些女人中脱颖而出了,何不放他偶尔轻松轻松。”

林念十三点地摸了摸自己油光水滑的头发,长叹一声,慵懒道:“你们男人嘛,总是替男人辩护的……”

她的语调拿捏得极好,十三点但不轻浮,懒洋洋却不孟浪。

整个话题已经彻底被林念带偏到八卦上去了。最后影佐无奈,但能和美人独处,又有点窃喜。

整个一路上,影佐不仅没有机会套问中方的机密,甚至还向林念泄露了几位日方高层的隐秘情史。

影佐陪同着林念来到火车站,直到林念将信交给副站长时,他已经觉得和林念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了。

特别是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庞,他心情更是依依不舍的愉快。

美丽又愚蠢的中国女人啊,着实可爱,影佐想。

拿到了程征的手信,又有宪兵队的影佐副队长亲自陪同,火车站自然没有坚持搜身、不放人走的道理。

副站长忙着点头哈腰,一路把林念和影佐等人送进了特等车厢。

那杜太太见证明她身份和清白的人来了,像是有了依靠,鼻子里虽然冷哼一声,但拧在一起的眉毛却慢慢舒展开。

影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绕着杜夫人仔细打量:四十来岁,素着一张脸,长得一般,然则衣着簇新华贵,带着沉重的珍珠项链,穿开衩旗袍,一眼就知道是很普通的支那贵妇人,决不可能是什么刺客。

她既然一直是待在火车上的,人家要搜身,自然很委屈,闹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影佐这么一想,自己算是完成任务了。此地刚发生了爆炸案,不宜久留,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林念一眼,准备带人离开。

只见这时几个火车站警卫队员拎着一个人小跑着过来,报告说此人就是火车站爆炸案的凶手。他是在离火车站台不远处被抓住的,当时正准备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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