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说话的时候忘了过脑子,”他嘴角挂起笑容,“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做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这些话,依然没有坚持几句。
声音渐小,终于完全消失。上鸣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着恋风千里的脸。他明明不想怪罪任何人,甚至小心翼翼地包括了他自己。为了让她能放下心,为了看到哪怕一丝笑意。
但她的脸上,却一点点地显露出受伤的神情。
像是花朵在人的注视中渐渐枯萎,镜子在刺耳的声音中渐渐碎裂,却是无法挽回的时间,无法修复的伤痕。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第一次有了对什么无计可施的感觉,第一次产生了连笑容都无法给予对方的无力。
“都不用了。”
同时,上鸣电气在她低诉般的拒绝中,忽然察觉到更加无可奈何的事实。
他在骗自己。他无法接受的并不只是少女禁忌的感情遭到践踏,因为相泽践踏的根本不是千里的感情,是他的。
他看不出来的,相泽能看出来。相泽口中的过家家,是他的恋爱。
他喜欢恋风千里,不是作为朋友的喜欢,而是让智商突降、让独占欲凸显、让眼睛自动排除视线里其他所有东西的那种,认真的喜欢。
面对千里那简单的拒绝,上鸣仿佛在思考话中含义似的沉默数秒,然后耸耸肩,重新朝她微笑。
上鸣喜欢她,那还能怎么办呢?难道现在和她说你没戏的,相泽老师哪是你能吃得下的螃蟹,放弃吧!
是他先骗了自己,现在,也只能继续骗她了。
“好好,”他语气轻松,“但我还是会支持你的,我们是朋友嘛。”
尾音消失在空气中,垂眸的千里忽然学爆豪那样,用鞋尖拨开了脚边的落叶:“——我们不是朋友。我从来没觉得和你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年轻人多受点挫折,多吃点闷亏~
这本的文风是在尝试模仿别人,我特别喜欢但特别不擅长。
写得我感觉迷失了自我……再苟苟x
☆、两心相错
狭长走廊的尽头放着洗衣机,正嗡嗡地转动着。瘦弱的少女靠坐在洗衣机边上,听着它的嗡鸣,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正摆弄的手机正亮着幽幽的光。
确认删除上鸣电气 吗?
同一行字出现了无数次,她点开又关掉,关掉又点开……自我矛盾的行为,在手机屏幕中映出了一颗自我矛盾的心。
没有条件的好意是毒,父亲明明忠告过,她却还是沉溺在这甜美的毒液中不可自拔,现在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她知道,上鸣的好意并不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爆豪,濑吕,切岛,他对他所有的朋友,都如此全力以赴,掏心掏肺。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人才是坏人,所以错的不是她,是上鸣电气。是这个一脸天真的千手观音以为自己真的能以一己之力观世音,才毫不犹豫地朝她伸出了手。
然后为了她,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为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千里没有机会问他,也不想再问了,改变他自然远不如改变自己来得方便。不再依赖他的温柔,不再接受他的付出,从那麻痹五脏六腑的毒中抽身而去,还来得及。
她凝视着虚空中一点,上鸣笑着的眼角纹路在视网膜中蔓延成无数经络,将他的脸切成碎片。她在半漂浮的意识中急切地追问那个身影:“我们是朋友……吗?”
“我虽然是你的助手,但也是你的朋友。”
千里猛地回过神来,在除自己外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四处环视。然后“叮”的一声,手机上的人工智能恢复到等待指令的界面。
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到了语音服务。
人工智能的声音平缓而温和,带着合成音独有的抑扬顿挫。千里关掉了语音服务,画面又变回了通讯录上的上鸣电气。两人之间的通话记录截止到半个月前,然后,了无音讯。
安静地过了一会儿,在屏幕光中更显惨白的指尖忽然又按出了语音服务。
“……你不讨厌我吗?”
手机中传来了同样的声音,奇妙的是钻进耳中时,似乎带着她渴求的抚慰之意。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无论去哪里,都是你带我同行。”
不带感情的机械音抚平了沙漠上的伤痕,却又卷起无数沟壑。细碎的呜咽在没有生气的房间中响起,没有任何克制,却也并非歇斯底里地哭喊。哭声就如同幼童无理的泣诉,连自己都不明白在为何而悲伤,为何而流泪,只是久久地陷入旋涡的中心,被不停歇的感情洪流吞噬着。
她想起在上鸣问她要不要帮忙撮合她和相泽老师的黄昏,晃神中说出的那句“随你”。为了得到朋友的关怀,为了触碰真心的热忱,延长属于两人的时间。
答应下来,不过是既骗了上鸣,又自己骗自己。她早就知道,她得到的温柔与付出全部包裹在梦境中,却舍不得从这个梦中醒来。
手机不知不觉滑落在地面,上鸣电气的名字随着屏幕光一同消失。千里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一个朋友,因为她对他抱有的希冀,早已从朋友二字脱轨了。
明知你对所有人都温柔,但我却总想以为,我是特别的。
错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课间休息的铃声一打响,爆豪派阀齐齐相聚,濑吕脸上挂着薄薄的笑容,但很明显只是挂出来意思意思罢了。
“还能不能消停下来了,”他本就纤细的嗓门一拿捏,讽刺意味更加明显,“你是来顶爆豪的班的啊?”
爆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和濑吕计较。几人视线停在上鸣脸上,他正老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出神。这副除了老师点名之外谁都别喊我的神情和前段时间的爆豪高度相似,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果爆豪身上的病菌可以传染,那上鸣肯定是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你醒醒,离这学期的期中考试还有段时间呢。”
切岛好心伸手在上鸣眼前挥了挥,没反应。
“……看来不是因为这个。”
耳郎人不在位置上,爆豪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两条腿大爷似的翘在她的桌子上,懒洋洋看着切岛和濑吕轮番上阵,仍然没法把神游太虚的上鸣叫回现实世界。
趁没人说话的空档,他忽然开口:“失恋了吧。”
惊叹,嗤笑,短暂的愣神,然后重归平静。切岛与濑吕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都像是刚看到爆豪走钢丝、上鸣钻火圈,相泽出来表演猴戏一般瞪得老大。
然而嘈杂的教室里似乎只有这句话准确传入耳中,石雕像总算有了反应。
上鸣短促地笑了两声,喉咙里挤出的空气轻快而带着淡淡的自嘲。纠结的眉毛舒展开来,宣布败北的声音轻如蝉翼:“对,我失恋了啊。”
交出答卷的人冷冷看着他显而易见的失落,忽然收腿起身,没趣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这别人的位置坐起来总是不如自己的,多一本书或者一块橡皮,垫起腿来都不舒服。
爆豪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红叶,窗玻璃上却浮现出少女清丽的脸庞,细密的睫毛半遮住了她满是怨气的眼神,最近似乎都没见到她了。
一个人太聪明有时也很麻烦。
看穿他人心事,往往疙瘩却生在自己心里。而爆豪胜己,显然并非是个喜欢给自己添堵的人。
相泽接过恋风千里递来的一叠调查表,这还是最近两周她第一次出现在教职员室,还是为了很早之前就拜托过她的工作。相泽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正要走的千里忽然转回身子,揪住了制服的衣角。
“老师,临时执照考试……”
话到此时顿了顿,他感觉自己的左眼皮跳了跳。
千里略作犹豫,正要再次开口,却听到教职员室的门一开一合,带入几缕走廊新鲜的风。上鸣见到正站在相泽办公桌前的千里,微微怔了怔。
“……没什么。我先走了。”
上鸣与她交错而过,眼神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对她轻轻一笑,嘴角扬起午后阳光清冽的弧度,而千里不停顿半步,匆匆离去了。相泽收回眼角的余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摸起了下巴,指尖被胡渣刺得发疼,看来是该找个时候修掉了。
“拿着,”相泽扫开桌上的调查表,从最下面找出三人份的补习证,“叮嘱爆豪要好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