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会对唐王如此宽容,由着她处理私事,将一切中伤和谏言压下,需要罗笙的时候太多太多,无关紧要的私事已经无法影响唐王的地位。然而,难道罗笙要一辈子如此?顶着已经亡故的兄长名分,坐在高高的王位上,俯瞰众生?
众人是怎么想的,段小楼并不清楚,她只知道罗笙很累,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了,还拉着段小楼一起。
罗笙到底怎么想的呢?段小楼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明白过罗笙的想法,她知道唐王万人敬仰,也见识到了罗笙作为亲王众人俯首称臣的模样,但是她心疼。
曾经遥远的背影拉进到眼前来,周旋于如狼似虎的势力之间日夜不分的辛苦工作,享受万人敬仰也承担着远超想象的重压。
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玉珠儿如此温柔相待,倾心侍奉,不敢奢求一点回报,大约是明白罗笙的辛苦,所以不忍索求?
段小楼叹了口气,伸手抚着罗笙的眉眼,合上的双眼没了平日里的凌厉之感,细长的修眉却自带一股不肯屈服的坚韧劲头。
仔细看着才忽然发现罗笙的样貌本就偏硬,加上习惯性的压着嗓子说话,从里到外,远看近看都像个男子,怪不得能让那么多人误会,唐王就是个汉子。
听罗笙提及她成为唐王的原因,段小楼有着满心的酸楚,却又见罗笙一点都不在意,心里更加替罗笙委屈,为什么她那个当皇帝的哥哥就不知道心疼一下妹妹,将她推到这刀山火海里来?
段小楼想了许久,又不敢发出声来,生怕惊醒了忙碌许久的人,只得两手用力,将脑袋埋在罗笙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想罗笙竟然有所知觉,一手搭上段小楼的腰,将两人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搭在腰上的手有些凉,但是手的主人呼吸沉稳匀速,显然是已经睡着,段小楼趴在罗笙怀里,想了许多许多,最后却是伴着绵长缓和的呼吸声睡着了。
昨夜休息过,并没有罗笙那样劳累,自然也就醒的比罗笙更早,却看到罗笙双眼阖着,鼻孔中喷出来的热气扫到了脸颊上,连带着细软的虽然一起落在面颊上,忍不住伸手挠着。然后抬头瞧着罗笙抿起的双唇,唇角微微垂下,多了几分肃穆之情。
段小楼歪着脑袋,她记得罗笙笑起来很好看,温和宽广,似是天大的事情都不要紧了,天塌下来她撑着,但是不笑的时候却给人以严肃冷厉之感……要是罗笙能多笑笑就好了。
“在想什么呢?”罗笙的嗓音忽然想起,段小楼惊讶的抬头,正对上罗笙明亮的双眸,心中一惊,顿时哑然。
张了张嘴才小声问道,“罗笙,我吵醒你了?”
“没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罗笙伸手捏了捏短小软软的鼻尖,这丫头最近变得更小心了,自己就那么吓人?
“快要吃晚饭了,我们起来吧?”段小楼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外面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想着今夜罗笙是不是又要忙碌。
第34章
龙盘临安府(34)
“想不想出去走走?”罗笙忽而笑了起来,眼角堆起亲切的笑纹,温暖又柔和,补充了一句,“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陆离知道还不得急死?
罗笙微微一笑,掀开被子,下床写了张便签压在桌子上,回头就拉着段小楼走窗子翻了出去。
被罗笙轻巧的身姿惊到,段小楼啊了许久才说出来,“你居然会武功?”
“哈哈,陆离是我师兄,他会武功,我怎么不会?”罗笙笑得更开心了,她会武功,但是从来不用。她虽然地位崇高万人敬仰,但是却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武功在陆离段青一众人等跟前,根本上不了台面,就算是段小楼剑法也比她好太多。
所以到了她需要防卫的时候,已经不是武功好能解决问题的地步。那日陈微尘走到她跟前,也不是靠着武力解决。
但是会武功总不是件坏事,除了日常练习强身健体,还能用在逃离管束的时候,偶尔兴致上来,她也喜欢独自出去走走,不以亲王的身份,只用一个普通百姓的眼睛,去看看她一直努力经营的这个国家,去看看被人夸赞的都城,去看看百官口中盛世太平的天下。
“你这样,真的没关系么?”头一次只有两个人外出,段小楼很是兴奋,但是兴奋之余,却又有几分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只有他们两个人遇到意外,她要怎么交代?
“万一有事,不是还有你么?”罗笙又伸手掐了掐段小楼的面颊。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女子如花的岁月,段小楼又养得极好,从小身在青虹山庄,虽然习武,却从未受过什么风吹日晒,嫩的像是刚刚开放的花朵,娇柔细腻,伸手一摸便是好心情。
“那是,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周全。”既然是临时起意的外出,那么也只会遇到些闲散人员,段小楼自信那些人她还对付得来。
两个人还没吃晚饭就出来了,段小楼开开心心的又拉着罗笙在外面解决,不过这次学乖了,罗笙出门从来不带钱,就算带了,跟她说几钱几文罗笙也是瞪大眼睛不明所以,是以段小楼干脆选了酒楼,叫了一桌菜把银钱换开,然后才抓着荷包拉着罗笙一路走一路逛。
可惜时近日落,吃了饭小贩们纷纷收摊回家,也不是什么节日,天一黑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赶回家。
有些气馁的叹着气,段小楼抓着脑袋道,“这大晚上的,外面都没有玩的地方了,我们去哪儿啊?”
“我听说,城北边有一座寒松禅寺……”
“哦哦,那里我知道!离这里不是很远,我们走过去一个时辰就到了!”段小楼拉着罗笙走到城门才想起来,一个时辰她是觉得不多,可是罗笙好像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何况是在天黑时分,不觉回头看着罗笙道,“要走一个时辰哦!”
“噗嗤!”罗笙被逗得忍不住笑,“你觉得我走不了?”
“没见过你走那么长时间啊,你去哪儿都是坐轿子坐车……”段小楼撅着嘴巴一脸委屈,她不是看不起罗笙,可是罗笙出门双脚上什么时候沾过泥巴?众人就差把她当菩萨供起来抬着进出了。
“今天我就是想出来走走。”罗笙撇着段小楼轻笑,背着双手就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嘛!”段小楼一点都不在意罗笙话里有跟她怄气的意思,连忙追上去拉着罗笙的胳膊一起往前走。
夕阳垂落,四周草木都打上了淡淡的黄晕,城外建筑稀少,除了偶尔经过的农舍,便只有大片的农田和路边野草,全部披着霞光赠送的金衣,神采奕奕。
偶尔还能看到远处村庄冒着炊烟,路边的成群结队的孩童被母亲悠长急切的呼喊叫回家,段小楼听着心里不觉得有些羡慕,眼珠一转又低下头来,踢着道上的石子往前走。
“怎么?”罗笙走路时几乎是闭口不言,但是目光却是在日暮美景和段小楼脸上来回徘徊着。
“没什么啊……我只是想到那天,我们遇到的流民,那些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经过官府退税安抚,他们现在也已经回了家,听说黄寅初还资助了一间学馆,请了先生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罗笙悠悠笑着,暖色的夕阳给她平顺的面颊镀上了一层金色,似庙里供奉起来大慈大悲的佛陀们。
“真的?罗笙,原来你一直记着!”段小楼一听,开心的抓起罗笙的手来,被西垂日光拢成一片暖黄色的碎发在风中摇曳,亮晶晶的眸子映着夕阳放佛在发光,满心欢喜得笑着,“罗笙你真是太好了!”
罗笙伸手温柔得给段小楼拨着碎发到而后,段小楼看着罗笙,又看到罗笙背后又红又圆的太阳,像是喝醉了的老伯伯,红彤彤的面颊闭上了眼睛,马上就要睡着。
“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我自然要安置妥善。”看不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她自然会督促黄寅初安排妥善,凡是亲力亲为不是她的风格,但是做事安排妥当却是习惯。
段小楼很开心,她不知道所谓天下太平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看到普通人生计成了问题她会难过,看到罗笙为他们解决了问题会开心,无论如何,那些普通人才是最无辜的。
开心起来的段小楼蹦蹦跳跳的,走路都没个正形,跳着蹦着“啊”的一声身子就要摔倒,罗笙赶忙把人拉起来,却听段小楼一声倒抽气,显然是疼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