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回城就给小女寻医……”
“莫要耽搁,”明日打断道,“你去前面的镇上找家客栈,我来为她诊治。”
刘家小姐的病,不过是奔波劳累、水土不服外加中暑,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因此很快便醒转过来。
“你是谁?”女孩的眼神格外警惕。
“心儿,不得无礼!”刘辇低斥道。
“刘小姐莫怕,我只是个大夫,”明日起身说道,“既然你已醒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刘辇稽首:“恭送国舅爷。”
(四十一)
之后,明日走遍了所有与阿布去过的地方,最后来到无名山的居所。张云,李斌看到明日来了,不禁喜出望外。
“先生来了!”
“欧阳先生,近来可好?”
“好,一切都好。”明日见到老朋友,亦是十分高兴。
“先生的房间,我们还一直为您留着呢,每天都进去打扫,您看看还缺什么尽管说!”
“多谢了。”
当初他与父亲回城,便将房子赠送给了张云和李斌,没想到他二人如此重义,一直为他与父亲保留着房间。
明日沏了壶茶,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翻看相册。这个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是回忆,她的一颦一笑,都好似仍在眼前。
不知不觉,屋内光线渐暗,明日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傍晚时分。
窗外乌云密布,是落雨之兆。
夏季落雨是常有之事。明日正这样想着,就听云层中呜咽着雷声,又见天空划过几道闪电,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张云拿了一把大伞来,问他道:“先生出门未曾带伞?”
明日浅笑:“是啊,忘记带了。”
“如此,便将此伞赠予先生吧。”
明日接过伞,道了声谢。张云摆了摆手:“先生太客气了,如今我与李兄一同做些日用货品生意,先生若是缺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张云说晚饭时间已到,问他是同去餐堂还是他将饭菜端过来。明日说:“同去同去。”便拿了伞与他同往餐堂走去。
到了餐堂,饭菜具已备好,只是不见李斌。张云正嘀咕着,却见李斌背着一人在雨里走着,手里还撑着伞,甚是不便。
明日连忙撑伞赶了过去,一手接过李斌手中的伞替他撑着,另一只手自己打着伞。张云则拿了毛巾搭在肩头,接着又盛了几碗热汤。
李斌进屋,将背上的人暂时放在地上,一面嘀咕着“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被雨淋得昏倒在门前。”一面从张云手中接过毛巾帮女孩擦干头发,并且把她扶到桌边,让她坐在长凳上。
明日摸着她的脉搏,已是入了风寒。于是说道:“先给她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一碗热汤下肚,女孩渐渐睁开眼睛,盯着明日看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但她却转了头,只说道:“多谢三位大哥相救。天色已晚,山路泥泞,不知可否借住一宿?明天一早我便下山。”
“你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晚不回家,家人会担心的。”李斌说。
女孩低头说道:“我没有家人。山下有一破旧草屋,我就睡在那里。白日里做些针线杂工,傍晚之前总要在山上拾捆柴火才好回家做饭。没想到今儿个下这么大雨,我跑丢了柴,回来找又没找到,看到你们的房子便想着过来避一避雨,谁知道……总之,多谢三位大哥救了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既是如此,你便在这儿住下吧。饿了吧,一起吃饭。”张云说。
女孩乖巧地点头道谢。明日盛了一碗米饭放到女孩面前,又给她夹了些菜。女孩望着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晚饭过后,女孩被安顿在欧阳飞鹰的房间,由明日带她过去。
明日将床上的被褥换成厚的,对她说:“你受了风寒,发发汗好得快些。你且躺着,我去给你熬些驱寒药汤,喝完睡一觉便好了。”
“多谢公子。”女孩毕恭毕敬地说。
不一会儿,欧阳明日便端了驱寒汤过来。正喂她吃药,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你就是……吧?”
女孩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呢?”
“因为我来时,山下根本无甚破旧草屋,”明日说,“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只怕明天就有了。”
“聪明,”女孩挑眉说道,“提要求吧,我言而有信。”
明日把药碗放回桌上,两手交叠,躬身一礼:“欧阳明日只求小布不再承受伤病之苦,一生健康平安,望姑娘成全。”
“行啊,”女孩答应得很痛快,“但你要回答我——你还想不想和她在一起?”
“想。”
“我让她穿越过来与你厮守如何?”
“不,时间久了,她必会想念她的家人。”
“我可以让她忘记家人,只记得你。”
明日连忙摇头:“不要伤害她……”
“那你穿越过去和她相守?”
明日摇摇头,叹气说道:“不,明日亦无法割舍骨肉至亲。”
“那你们这辈子就彻底无缘了。”
“是。”
“你会另娶她人,还是终身不娶?”
“……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不行,”女孩蹙眉,“你想不清楚,我便写不出来。”
“这……”
“我可以等你几天。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再与我说吧。”
“好。”
(四十二)
翌日清晨,女孩突然发起高热,头晕得下不了榻。于是,张云等人只好让她多住几日养病。
三天之后,女孩的高烧退了,刚刚好转却又开始咳嗽,一连咳了四五天。
咳嗽刚刚好转,又犯胃痛,痛得吃不下饭,更加下不来床了。胃痛完了又心痛,如此来来回回,竟缠绵了大半月之久。二十几天下来,女孩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憔悴不堪。
张云李斌吓得不轻,不知这姑娘招了什么病魔。明日只能说她体内有多年旧疾,由风寒引起旧病复发。
第二十六天,女孩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我能想到的招数都快用完了,你若还没考虑好,我可就只剩吐血了啊。”
“嗯……”明日神色凝重,“嗯,我知道。”
“你们虽此生无缘,可你的人生并未因此结束,”女孩说,“你这辈子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另娶她人,要么终身不娶。”
明日沉默。
“我知道你的心思,”女孩说,“你若另娶她人,对不起你的长情。你若终生不娶,对不起你的孝道。”
明日蹙眉,微微点头:“正是。”
“你长不长情,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可你孝不孝顺,所有人都会看在眼里。”女孩说,“父母亲人的期许,传宗接代的需求,成家立业的必经之路只怕你是躲不过的。”
明日沉默。亲情是他从小便渴望的,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这其中还有着阿布的诸多努力。可若要因为亲情而放弃爱情,他于心不忍,更心有不甘。这对阿布来说,也并不公平。
可如果为了爱情,要让他伤害自己的父母家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对他来说,亲情爱情同样重要。
“其实你不必如此纠结,”女孩叹气说道,“即便你另娶她人,我也会理解为现实所迫,并不会认为你不够长情。你若终身不娶,我也只当作你忠于内心,而不是不孝。”
“你很善解人意,”明日说,“但这些与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心坎难越。”
“等你考虑清楚了,便焚香唤我吧。记得,桌面上要摆一盘沙,并将细沙抚平。”女孩说,“去叫二位哥哥过来,今日我便离去,在你想清楚之前,莫再寻我。”
张云李斌随明日来到房间,女孩虚弱地抬了抬眼皮,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几位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随后摊开小手,掌心里有一枚玉坠:“这玉值些银子,留给你们请不要嫌弃……”
“妹子,你说什么呢!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深深地望着明日:“好好想……”
话音未落,却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面唇血色全无,眼睑垂下,没了气息。
张云李斌不知实情,着实流了不少眼泪。明日虽知这些不过是障眼之术,但对于女孩的离开,依然惆怅不已。
日子,终究还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