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尔随即问,“老家?是哪?”
此刻闻尔看着她建议的东西发了会儿呆。心想,章立秋那货估计是压根没来过这,这么热的地方谁会想吃火锅?想吃辣椒?可我还真想都没想就去买了,确实是有点疯。
小霍少会逢场作戏,也会把酒言欢,可还没试过真心追人。
行吧,好在都是不会变质的东西,要不然这里连冰箱都没有一个,带都白带了。他于是自我安慰了下,从行李箱里把几件日常衣物拿出来,用折叠衣架挂好,接着把行李箱拉上,塞到了床下方。然后他四下一看,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即从裤兜里摸了一包湿纸巾出来,把床架从头到尾擦了一遍。
倘若刘露露在这,她会十分惊讶地发现,她老板竟然还会打扫卫生。
闻尔收拾完,静了会,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lv”,Robert的声音传过来。
赵明伦的房间门敞着,Robert远远在走道瞧见吕文维坐在门口,走过来。
“Hey,”吕文维抬起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Good news”,Robert冲她笑了笑, “he is alive.”
吕文维一下站起来。
Robert说的是M先生,吕文维一听就知道。她那天去采访后,Robert驾着车刚刚开到校门口,就听到“轰”的一声。
她和Robert在战地待久了,都能听出来这是小型炸|弹爆炸。而从声音的来处看,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小楼。
Robert和她对视一眼,吕文维立即起了一身汗毛。
会这么巧合吗?在他们离开,且刚刚到达安全距离后就有人炸了M先生的秘密居所。
还是Robert的车被人装了定位?
吕文维很快想明白的事,Robert也一样,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吕文维很快地说,“It’s not your fault.”
Robert立即调转车头,吕文维的心脏飞快地蹦起来。老实说,她对所有的政治领袖从来没有好感,但刚才和M先生的交谈还是让她对这个人产生了些许钦佩。
M说,我知道我的力量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和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没有区别。可我依然要代表大量的平民发出他们的声音。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土地,所有争夺我们的领导权的大国都是贪婪的,不正义的。而国内的政权和各方武装也都是为了利益,吸着人民血肉的魔鬼。我手无寸铁,唯有发声,是我唯一的力量。
吕文维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
当天,她和Robert折返那座小楼时,三层小楼已变成一片废墟,瓦砾之下依稀能看到殷红的血迹。
Robert给新闻中心总控打了电话。不久后,闻讯而来的救护者和记者包围了这里。
吕文维离开了,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找个没有火/药和血腥味的地方待一会儿。
Robert找到她时,她放着空,看着天空上的几抹淡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Robert站在她身后,拍下了几张照片。
闻尔在这位知名大记者的推上看到这张照片时,直觉那就是吕文维,他细看了很久,甚至觉得吕文维当时在流眼泪。
你?怎么知道?吕文维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问Robert,她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M还活着。
Robert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纸笔来,写给吕文维看。
吕文维愣了一下。
Robert写给她的话是,我们那天采访的,只是一个替身,和他长得极像,是一个自愿为他牺牲的普通人。但那些讲话,则是M的原话。他需要在全球性媒体的镜头前把这些话说出来。
吕文维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连一句随口的评论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真相,哪怕是知名媒体报道出来的真相,都不见得是完全真实的,甚至连记者本身,也无从得知全部的真相。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我做了那么多年记者,还是太天真了。”
比她更有经验的Robert拍了拍她的肩,什么也没说。
“有很多情绪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必要的,”明伦等Robert转身走了,把刚才他没说出口的话接着说了出来,“自责、无力、挫败,这只会让你写出来的东西暗含某种倾向,显得不够专业。”
吕文维顿了顿,笑道,“你说的没错,确实不必要。但是,我不是一个报道机器,身为一个人,这些却是不可避免的。”
☆、闻尔朝她走过去
她转了转手腕,耸了下肩,“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需要去把大纲写完。”
赵明伦走到房间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了一包速溶咖啡,递给她,“酒店咖啡厅的咖啡停了几天了,你将就喝吧。”
吕文维抿了下唇,朝他挥挥手,“得,你留着吧。”
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倒了杯清水放在电脑旁,安静了会,然后继续敲她的键盘。
“本题计划采访一位联合国官员,一位无国界组织的心理援助医生。”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写完了这份大纲的初稿,看了两三遍,确认没有错字,开始发邮件给国内的副总编。
酒店里的网络时好时坏,这封邮件过了二十分钟才终于顺利发过去。邮箱转回首页,吕文维看未读邮件上的小红字,有点出神。
采访M先生前,章立秋给她发的那封邮件她一直没有点开看。
此时她却莫名有些想听,鬼使神差地,她指尖一点,那段章立秋这个职业娱记录下的音频以奇慢的速度开始下载。
那段录音, 大约只有20秒, 吕文维等它下载下来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好在她习惯了龟速网络, 一点脾气都没有。
前面显然是缺了一段, 是听出来对方是闻尔才开始录的。
“闻尔?”章立秋的声音掩不住的惊讶, 还带着一点困倦, 像是被吵醒的。
“我找工作室的人要了你的电话。我知道现在很晚了, 打扰你非常抱歉。”闻尔的声音相当急促, “可我给文维发了很多信息她没有回。只能来找你确认。你知道她是住在哪家酒店吗 ”
章立秋从来没听过闻尔以这种语速说话, 顿了一下, 而后说,“她就住在官方新闻中心, W酒店。怎么了 ?”
她这话一说出来, 录音里闻尔原本轻微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一下。然后, 吕文维听到他用一种勉强镇定的口吻说, “我..我刚刚看到W酒店遭到袭击的新闻。”
章立秋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你确定吗? ”
闻尔:“我很确定。章记者, 请你快和你们新闻社的负责人联系。我... ”
他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而后声音逐步平稳, “我想想办法。”
录音戛然而止。
吕文维听完, 有一种被人点了穴的感觉, 她怔住了几秒, 觉得心口有一点麻。这个只见过一次面, 发过几次信息的男人, 似乎对她真的有些上心。
她在酒店网络太差, 也不上社交软件, 不知道闻尔公开说了什么。而章立秋也没有告诉她闻尔要来的消息。此时距她上一次回复闻尔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月。从她回复 “你别为了我耽误工作”后, 闻尔都没有再给她发信息。
吕文维心想, 真是注孤生的命啊, 他大概有别的追求对象了。有谁会对一个只见了一次, 还常年在战地的人念念不忘呢。
虽然她自觉闻尔一点也不适合她, 但到底还是避免不了一丝失落。
她其实都有点忘了闻尔的长相, 出于对一段尚未进入暧昧期就夭折的情感小插曲的缅怀, 她把那段录音保存了下来, 然后点开了浏览器, 想搜一张闻尔的照片存在手机里。
可惜, 天不助她, 她刚刚输入闻尔两个字, 房间里传来熟悉的断电声。
司空见惯的停电又来了。本来就苟延残喘的网络彻底断了。
吕文维看着 “该页无法显示”苦笑了下。好不容易有闲功夫想想感情的事儿, 立即就遭到了打击。
看来老天不让她磨磨唧唧地缅怀, 誓要给她把某种隐秘的失落情绪扼杀在了摇篮里。
时针指向表盘下方, 接近下午六点。
闻尔在难民营的第一顿晚餐是难民署的工作人员特意为他准备的。一个只比核桃大一点的苹果, 两块面包, 一块真空包装的鸡胸肉。
闻尔把那两块面包吃了, 鸡胸肉和苹果掂在手心里, 走出了自己的宿舍。
Marcus吩咐过他, 没有行程不要随意走动, 因为即使安置点这里大部分是老弱病残, 妇女孩童, 但也不排除会有暴力事件的发生。在战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男孩子, 尤其是那些受到过伤害的, 有暴力倾向的可能性非常大。安置点虽有安保, 但人员配置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