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回敬刚刚在车里她的话,章立秋遭到了一次来自实力有钱人的暴击,平时光速回击的毒舌突然运作不灵,张口结舌了一段走过斑马线的时间,最后只能“切”了一声。
闻尔回过头,笑眯眯地看她,“开玩笑的。这家好吃,我不坑你。而且,我带你吃大排档,绝对是视你为朋友。”
章立秋白了他一眼。
她上前几步,朝店里探了个头,张麻子大排档里人声鼎沸,小龙虾和串串香味混杂,外加间歇飘出烧烤猪蹄味。
“你敢进去?”章立秋退后说,“不怕立马被包围。”
闻尔大咧咧地说,“不是我自夸,我的粉丝群体,据大数据统计,大部分为经济状况富足的25岁以下小姑娘,这时候都在家敷着面膜呢。这里九成以上客人是敞开肚子吃喝的中年男性。不信你再看下。”
章立秋:“……”
吃个大排档动用大数据?你们有钱人花样真多。
“闻老师平时在我们面前未免也装的太纯良了。”章立秋冷笑了下,用体内的洪荒之力克制着自己要发微博爆料的冲动。
大数据果然是这个时代的利器。闻尔和章立秋一前一后进了店,一群啃烧烤侃大山的老爷们谁也没留意进来个男明星。
女店员倒是一看就认识,可明显是见惯了,在前面带着路,到了一个角落位,说,“闻先生,老板给你留的座。”
闻尔对着她一笑,十足是平时各大娱乐号上夸他的那副“少年感”模样,“多谢老板,和你。”
章立秋再度翻了个白眼。
女店员用有些闪躲的余光打量章立秋,闻尔于是说,“记者,给我写专访的那位,我们私交很好。”
女店员眼睛闪过一道八卦的精光,对章立秋说,“大记者欢迎常来呀,你想吃点啥?”
章立秋指了指桌角,“我扫码点就行。谢谢你。”
闻尔掩着口鼻笑了下,抬头朝女店员道,“我们自己来。”
章立秋打发走一脸欲听八卦秘闻的女店员,闻尔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随便点。”
她于是边看手机里的菜单边说,“想探什么情报,赶紧说吧。
闻尔支起胳膊肘,托着下巴问,“吕小姐和你都是怎么说我的?”
章立秋瞬间闪过她撺掇吕文维睡了他的各种对话,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转而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的娘咧,你高中生啊,问这种问题……”
闻尔“唔”了一声,“怎么?就没和你说过我?”
章立秋努了努嘴角,把点好菜的手机给他,摊手道,“还真没有,都是我跟她说。”
闻尔顿了下,随即自我安慰地说,“战场上没空聊也是能理解的。”
他从手机上下完单,和章立秋相顾无言了会,叹了口气,不太甘心地说,“就一点也没有?一丁点?”
章立秋暗戳戳地想把他这个看上去有点怂的表情拍下来,好容易忍住了,要笑不笑地说,“虽然没说过,但对你肯定有好感。”
“噢?”
“她这个人呢,高冷。宅。要真是一丝好感都没有,她在战地压根不会分神回你信息,还让你别担心她。”
“真的?高冷到这个程度?”
章立秋说,“其实我和她一样,不爱玩暧昧。喜欢就多说两句话,不喜欢就干脆不聊。也许也不是高冷,只是到了这个年纪,见过很多人和事,不想浪费时间。”
正说着,两大串烤猪蹄端上来,烤的香脆的厚厚猪皮上撒着香料,看着相当有食欲。章立秋随手拿起来就啃了一口,“嘿!可以。你真没坑我。”
闻尔略惊讶地看她,随手抽了张纸巾过去,“你能稍微斯文点吗?”
“怎么着,不是要融入我们穷人的世界吗?哪能都跟你们艺人似的,吃饭光摆拍,不见真啃啊……”
闻尔一笑,拿起猪脚陪她一起不顾形象地啃了两口,“能给点实质性建议吗?比如?比如她喜欢些什么东西?怎样能让她开心?”
“闻总这么多年花丛中过,不知道女人喜欢什么?”
闻尔顿了下,“我知道大部分女人喜欢名牌包。不过……”
他扫了眼章立秋身后的大挎包,“你和她显然不属于这一大项。”
章立秋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是有一些私人感情
和章立秋的饭吃完第二天,闻尔登上了唯一一班飞往S国的飞机。
飞机在破败的机场降落,滑行在保养欠佳的跑道上,扬起一片尘土。闻尔朝舷窗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一丝发涩,这和他幼时印象里的旅游胜地已经全然不同。
四周响起一些零星的鼓掌声,这架飞机载客量极少,不到十来个西方人和临近国家的数十个阿拉伯人。
“闻先生,感谢您对这里的支持,还亲自到来。”难民署的专员在机场接机,一见到只身出现的闻尔,不由有些诧异。
专员是个人高马大的褐色卷发男人,看着也只有30来岁,穿着白色衬衫配一条西裤,衬衫外套了一件蓝色的联合国标识背心,领口别着难民署官方的徽章,站姿端正笔直,很有涵养。
闻尔上前一步伸出手和他相握,“先生,您的中文说得太好了。”
“多谢你的称赞。”专员颔首道,“我会多国语言。中文算最差强人意的。”
他还竟然会用成语。闻尔一笑,“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Marcus,或者我的中文名,艾和平。”
闻尔松开手,笑道,“我还是叫你Marcus吧。”
Marcus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是这里所有事务的负责人。闻先生在这里探访难民营,以及和媒体交流的发布会等各项活动。我将全程陪同。”
闻尔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并肩走着,闻言轻轻点头,说“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机场相当冷清,人影十分稀少。Marcus和他走了一段,终于还是问,“闻先生,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没有带任何的助理或工作人员吗?我知道公众人物对自己的形象很重视,我们这边并没有化妆师或之类的,人员。”
“我这次来算是半公半私。我的工作人员他们也不一定想来动荡的地方。”闻尔笑道,“并且,我并没有对外宣传的打算,也不会特意化妆造型。当然如果您这边需要宣传我会配合。”
Marcus赞许地看了一眼他,“闻先生是个低调的人。”
“我父亲一定不会赞同你这个评价。”闻尔笑道。
Marcus虽然没太明白,但也大概才猜得到这是句拉近关系的玩笑,于是适时伸出胳膊来搭了下闻尔的肩,显得还挺熟。闻尔一手拉着行李,一手和他交际性地叠在肩头。
两人相互表达了社交式热情之后,闻尔与Marcus并肩走出机场,坐上来接他的车。
这座被炮火摧毁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城市随着车速逐渐摊开在眼前,倘若说闻尔当年来这里时,这里还是镶于地中海之上的一颗宝石的话,如今,这颗宝石不止黯淡无光,还被暴力切割成了满目疮痍的碎片。
闻尔登上飞机后,将要见到吕文维的好心情萦绕了一路,这时亲眼目睹战地的萧条,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情。
到处是碎裂的砖块瓦砾,坍塌了一半或者只剩了个轮廓的建筑,偶有高楼孤零零地矗立,悬吊着不知哪个Hotel的招牌,算得上是这里曾经有过现代文明的一点痕迹。闻尔观察着街头巷尾穿梭着的人,尽管年龄相貌各异,但全身上下都笼罩着相似的无望气质。群体性的哀伤遍地流淌,哪怕隔着种族与文化的鸿沟,也令人生起很强的同理心。
新闻里看得再怎么触目惊心,也不如实景令人心神震颤,在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多么达观的人,也会憋出抑郁来。闻尔皱着眉,从衬衫兜里摸出了很久没抽的一包烟。
他夹了根烟在指尖转动,却出于教养没有点上。Marcus留意到了,和他说,“我不介意。你抽吧。刚来到这里要有段适应过程。”
闻尔将那根烟转了一圈,还是又放回了烟盒。
Marcus朝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对这位教养有加的年轻男人很有好感。他边开着车边和闻尔道,“也许已经有同事和你介绍过我们的工作,但我还是再为你介绍一次。目前,在全球,难民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在去年底,我们的统计显示,全球超过6000万人流离失所,S国占了将近六分之一。本国内600万人无处可住,还有400多万人流亡国外。而就在今年上半年,已经又有超过百万人失去了他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