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后,果然如阿婆所料,老伯已做好了饭菜等着。
“去了一上午功夫了,可算是回来了。”老伯捻着烟袋丝,对入了房中的三人说道。
栩夕道:“阿婆顾及我,走的慢又边走边歇息,就用去了半天时间。”
“哎呀!我都走饿了。”霓裳说着,跑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夹了口菜放进了嘴里,吃完,还不忘夸了一嘴,“好吃。”
栩夕没觉得多饿,就是觉得太累了,入座后吃了少许,便吃不下,对几人说道:“我吃不下了,想去躺一会,你们慢慢吃。”
阿婆是过来人,看她一脸疲倦,对她说道:“去吧!睡一觉就好多了,起来要是饿了母亲再做给你吃。”
栩夕唇角微动,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道:“谢母亲。”
霓裳咽下那口饭菜,说道:“阿姐去睡吧!呆会啊我跟着母亲学做衣裳,小娃娃的衣裳也得有姨母的份。”
栩夕起身笑了笑,回道:“好,我先回房了。”
说完,转身独自朝房中走着。
入了房,她轻轻关上门。
周围瞬间静了。
缓缓走到榻前,步步沉重,她坐下来,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地面发呆。
许久,身子都未动,思索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乱什么?
半晌,她动了下身子,抬手摸向腹部。
“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唯独这个孩儿与自己血脉相连。”
她心中倾诉着,感受着孩儿,幻想着他的小模样,扬起唇角笑了。
躺下睡了一觉才起身,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时走出门外,见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阿姐,你睡醒了。”霓裳捏着针线说道。
阿婆和霓裳正坐在院子里,垂着微微清风,缝制着孩子衣裳,栩夕不由觉得羞愧,她这个生母在睡大觉,衣裳倒是劳烦她们在做了,实在有失母亲之责,阿婆认真缝着,脸上浅浅笑着,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孙儿,也很期待膝下天伦之乐。
栩夕迈出门槛走过去,对阿婆说道:“母亲教我吧,我毕竟是孩子的生母,总是要自己做一做的,日后也少不了为孩子缝补衣裳,免得到时再不会。”
阿婆从篮里拿了另一块布料,递到了栩夕手中,跟她说:“你照着我的样子,沿着这些布的边缘,把它缝起来来,然后再把两片布料合在一起收边,基本就有了衣裳的样子了,我算了算,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应该正逢春夏之间,天气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所以不用太厚,薄一点就可以了。”
“果然母亲就是母亲,就是比女儿们懂得多。”栩夕接过霓裳递来的针线,开始按着阿婆的样子,小心缝了起来。
霓裳一时兴起,问道:“阿姐,我们是不是得给孩子提前取个名字呀?”
阿婆道:“名字好起,倒是不急。”
栩夕苦涩一笑说道:“我连他的生父都不知道是谁,这取名字,就更觉得茫然了。”
阿婆听出来她声音当中夹杂着的丝丝忧伤,便安慰道:“有的时候,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呀,珍惜当下就行,等你过后回过头来想一想,说不定,你会怀念不知道的时候,别勉强自己,一切顺其自然,走着看。”
栩夕回道:“是啊,阿婆说的对,女儿定当谨记,我们今天去买布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店牌匾上有“少”这个字,一时感觉挺喜欢这个字的,不如取名字的时候,当中就带上这么一个“少”字,然后再另取一个字,可好?”
“阿姐为何喜欢这个字?”霓裳手里绕着线团,随口问道。
栩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对这个字有一种不一样的……算了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55章 过去
霓裳眼珠子一转,笑道:“要我看呀,小孩子吗圆滚滚的多可爱,不如就叫圆滚滚,白胖胖,圆溜溜……”
栩夕被逗的笑出声,方才那丝丝忧伤瞬间没了。
阿婆停下手中针线啐道:“你这是给熊瞎子起名呢?还是给小娃娃起名呢?”
霓裳咧嘴大笑起来。
栩夕怀有身孕,不方便做什么事情,以前,都是两位老人照顾着栩夕,希望她能平安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自从霓裳来了之后,家里算是轻松了很多,一些大活小活,霓裳都抢着去做,给两位老人分担了不少。
阿婆和老伯一直孤独相依,自从这两个姑娘相继来到了以后,他们也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感觉,两个姑娘相伴膝下其乐融融。
霓裳虽然见到了阿姐,但在她眼中,阿姐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她本就性子沉静,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再次见面,她的话更少了。
时常一个人坐在某一个地方发呆,一坐就是很久。
整个人仿佛心里压了很多事情,问她,她只是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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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点滴滑过,走过了炎热的夏季,路过凉爽的初秋,遇到了寒冷的冬雪。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春时。
树木上嫩绿的芽冒出头,枯草换新衣,
温风河暖,到了临盆时。
阿婆挑了许多菜籽在纸上包好,对霓裳说道:“我昨儿个找了镇上的大夫,过来给你阿姐瞧瞧,我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我把这些菜籽给村子里的吴奶奶送过去,反正家里也用不了,她最近身子不好,顺便给她送些草药,要是大夫来了,就让他等我一下。”
“嗯。”霓裳乖巧地点点头。
栩夕闻声,清洗着鲜菜抬起头,问道:“阿婆可有不妥?”
阿婆笑了笑,回道:“这女人怀胎都是十月,进了十月便可要临盆了,已经入了十月有余,尚且还没有动静,不得找大夫来瞧瞧嘛。”
栩夕低头看了看浑圆的肚子,笑道:“母亲说的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了,不过我觉,这孩子好像稳得很。”
“那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得让大夫来瞧一下,瞧了咱们才能安心的等,就等着这孩子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就来见他的娘亲了。”
“咯咯咯……”霓裳爽朗一阵笑。道:“这怕是个小懒孩儿吧?懒虫,快出来了,不然,姨母可是再也不跟你玩了。”
众人一阵大笑,自霓裳这个精灵来了以后,院子里就多了笑声。
“母亲,既然有大夫来,那母亲就留下,菜籽和草药换我去送吧!”霓裳本在摘菜,一听有大夫来便擦了擦手对阿婆说道。
阿婆一想,便道:“也好,那就你去吧!你腿脚比我利索。”回身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草药,递给霓裳,又嘱咐道:“这是药,把它交给吴奶奶就好。”
“嗯。”霓裳拿好东西就走了。
霓裳走了没多久之后,大夫就来了,阿婆和老伯把大夫请进了房中,为栩夕把脉。
那大夫细细查脉之后,放下了手,说道:“胎儿无恙,胎气很稳,恐是……还不到时日,再等等吧。”
老伯有些不放心,问道:“还需不需要开些方子?”
大夫回道:“不必了,胎儿已足月,小心静养就好,平日里可以多走动一下,既然无大碍,那我就先不多留了。”
那大夫背了药箱,就出了门。
老伯在其身后,礼道:“大夫慢走。”
目送大夫离开后,阿婆对栩夕说道:“没事就好,这几日让霓裳陪着你多走动走动,应该快了。”
“嗯。”栩夕笑了笑简单回应。
时日已足,栩夕也好期待与他相见,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长的是何模样?是像自己,还是像已被她忘了的阿爹,倘若像父亲,看着孩子,是不是便能想起他的模样了?
玉清宫内,宝华树下。
焰华少微坐在玉石桌旁,他静静地凝视着空荡的桌面,双眸夹杂着丝丝呆滞。
不远处,天枢从寝宫处走来。
“天尊,方才属下无意中在琉璃镜盒子下面,发现了这个,应是栩夕姑娘留下来的。”天枢低声说着,双手奉上。
发现时,他打开看了一眼,也犹豫了一番要不要交给他,后来想了想,还是拿出来吧,或许,他肯定想看到。
从沉湖之后,这是天枢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焰华少微眸中一亮,仍然觉得,她似乎还在……
漠然接过天枢手中,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依次打开:
印入眼帘的第一张,是栩夕歪歪扭扭的字,看的出来,还是用心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