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心道:糟了!暴露了!
迟不叫早不叫,偏偏这节骨眼叫!沈浪不由得转头瞪了司韶一眼。
顾宁远看见了,拍拍沈浪小臂,沈浪一怔,心道算了,此时不是追究责任时候。
两人再转过头看路上,均大惊失色。这一转眼,矮胖匪徒便没了踪影。
这下可变成敌在暗,我在明了。
形势极度不利,沈浪低声道:“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一转身,看见司韶,沈浪没好气:“司小姐方才叫的中气十足,想来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自己走吧。”
司韶自知理屈,低下头,讷讷不敢作声。
沈浪转头对顾宁远道:“王爷,我们走。”
风吹草动,几个人走了两步,沈浪忽顿住脚步,侧耳细听片刻,道:
“你们有没听到什么声音?”
司韶摇摇头,正要回答,忽地又失声“啊”了一声。
沈浪这下真怒了,瞪视她:“司小姐,又怎么了。”
司韶目光惊恐看着沈浪身后,颤声道:“王……王爷他,”
沈浪下意识转头,没见人,司韶接着道:“王爷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沈浪一愣,低头察看,只见脚边泥地上,莫名铺了有一层稻草,覆满方圆半丈大小,此时王爷人影不见,只有稻草中央闪出一道缝隙,阳光漏入林间,缝隙中隐约可见水光闪闪。
司韶道:“王爷方才就是一脚踏空,掉了进去。”
沈浪连忙蹲下,拨开覆盖的一层稻草,果见中央是个小水潭,潭深水满,沈浪一眼就看到王爷靠在坑壁上,挣扎几下,吐了几圈泡泡,看着沈浪,无力闭上眼帘。
沈浪大惊失色,连忙跳下水坑,一把抱起王爷,吼道:
“司韶接住,把王爷拖上去。”
司韶乖乖应声,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爷拖出水潭,司韶再把沈浪拉上来。王爷昏迷在地,剩下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半瘫在地。
司韶捂着胸口直喘气,沈浪一口气尚未缓过来,想起“诛九族”,连忙侧身察看王爷情况。刚一低头,身后猛然响起一声厉喝:
“双手举起,不许动!不然有如此鸟!”
说罢树上响起一声嘶鸣,随即一只死鸟坠落在地,鲜血染泥。
司韶立马举起手一动不敢动了,沈浪身体僵硬、缓慢地转身——
只见方才追来的矮胖匪徒,此刻手上拿着一把弹弓,对准沈浪,因为蒙住嘴脸,沈浪只能看清对方一双绿豆眼乜斜,咕溜溜转动,死死盯着她的动作,慢慢走近。
方才还是三个对一个,此刻三个老弱病残,对方弹弓技术优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形势逼得人低头。
司韶吓得大气不敢出,沈浪瞥一眼一旁不省人事的安王,慢慢举起手,垂头丧气道:
“壮士饶命!”
第94章
由是,三人又被抓回草屋。
情势却比早上更糟糕了。司韶出外面一吹风,一惊一乍出了汗,高热倒是慢慢退去。
这回倒下的却是安王。
沈浪苦着脸,她给王爷按压胸口,王爷倒是吐了几口水,看上去好了些许,只是仍旧不醒。
沈浪摸着王爷一身湿衣,蹙眉半晌,忧心道:“这样下去不行,王爷肯定会感冒的。”
司韶也知道事关重大,却也一筹莫展:“那怎么办呢?你还能把王爷衣服脱了?”
沈浪道:“好主意!”
说完就动手。
司韶立即尖叫一声,双手捂脸,被沈浪一脚踢走,“你!去门口要柴火来,我们要给王爷烘干衣服。”
司韶不敢置信:“这里都是稻草,怎么生火?”
沈浪怒瞪她一眼,司韶气势不足,又实在不敢看沈浪脱安王衣服,委屈巴巴挪到栅栏门边,经过逃狱事件,门上锁链依旧,只是门外泥地上,放了一张木凳,蒙面矮胖子亲自来监守三人。
司韶扒着门,有气无力的叫嚷:
“来人!来人!再不送点柴火来就出人命啦……”
屋里,沈浪开始给王爷剥衣服,此前游湖意外之时,她为了给王爷按压胸口呛出积水,也剥过一次。但对比今日,真是小巫见大巫。那一次只是拨开外面几层,方便按压着力,这一次王爷全身里里外外都湿透了,里衣都得剥掉。
沈浪剥了外面基层,开始觉得不对,她吸吸鼻子,忽觉王爷衣服上传来浓烈的莲香,且衣服越往里,莲香香味越浓郁。待剥下里衣露出光裸的胸膛时,莲香反而淡了不少,似乎……被另一种气味冲淡了。
沈浪一时好奇,回头见司韶正扒着门跟矮胖子叫嚷要柴火,趁没人留意,沈浪低头凑近顾宁远胸口微微一嗅——
没了衣服遮挡,莲香淡弱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淡而醇郁的,奶香味,与牛乳相似,又多了一丝清新。
奶香与这种特制的莲香混杂,形成一股似莲非莲、似乳非乳,十分奇特的清香。
沈浪心神大震!
她认得这种香味!
前世苍山寺迷阵伤眼,沈浪失路乱撞,为人所救。她年纪小,乍遇险境,虽被人救到凉亭,却情绪崩溃地拉着对方哭哭啼啼一整晚,整的那人一直似乎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默默任她拉着一直哭。
沈浪哭得累了,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鼻尖萦绕的,就是这种似乳非乳、似莲非莲的淡淡清香。次日醒来,凉亭内残香极淡,沈浪眼睛没好,却是平静下来了。察觉身旁坐着一人,耳边不时传来翻书声,沈浪连忙求问恩人名姓,由此结识万俟瞳。
后来再未闻过此种奇特的香味,沈浪猜测也许是苍山后山的莲花品种特殊所致。她一直认为,前世救她之人,就是万俟瞳。
她欠他救命之恩,又怦然心动,后来阴差阳错成就一段孽缘、三年婚姻不幸,沈浪每每回想,虽是嗟叹,却是觉得因果如此,无从怨艾。
然重生以来,先是在迷阵中碰到安王共历险境,接着又从安王身上发现了气味相似的特制莲香,如今更是在安王身上,闻到与前世凉亭内毫无二致的混合香味……
沈浪饶是再迟钝,此刻也幡然醒悟——
虽然不知次日万俟瞳如何会出现在她身旁。然前世迷阵里,真正救她脱险的恩人,是安王,顾宁远。是那个上辈子传闻中文武双全、风流潇洒、踏马而过能迷倒一条街雌性生物的王爷。
司韶与矮胖子李四据理力争半天,终于得来了几根柴火,又拿来打火石,凯旋转身,却见沈浪趴在安王光裸雪白的胸膛上,怔然不动,眼中似有水光晶莹。
司韶被这景象骇住了,疑惑道:
“沈浪,你怎么了?”
沈浪正陷入深重的回忆中,若她前世一开始就认错了恩人,那她后来的经历的一切灾祸无常,此刻想来,她那短暂的一生,不仅失败无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荒唐无比、可笑至极!
回忆与懊丧如潮水浸没心头,沈浪一时不能自已。听见司韶问声,沈浪回过神,平复一下情绪,笑道:
“无事。王爷上衣已经被我脱下来了,我们先把火生起来要紧。”
司韶点头。两人当即合力动手,生火烤衣。
……
搬小凳子看守草屋的矮胖子,正是水壶兄弟之一,李四。
自游湖之事后,水壶兄弟意外碰见了最初慧眼识英雄让他们布迷阵的大老板,老板再次给了他们一包新制香料,又提前付了酬劳,让他们再次潜入苍山寺后山布迷阵。
然后山封山后,苍山寺僧徒看守颇严,水壶兄弟潜入布阵行止仓促,撒到一半,张三手脚一个不利索,把剩下半包香料都抖落在自己身上了,异香沁入肌肤,张三当晚身体就垮了一半。
水壶兄弟改变主意,打听了安王夜晚会去福满楼赴宴,便买通伙计里应外合,直接把人掳了,再向大老板邀功领异香解药。
然昨晚一系列行动完毕,张三回到草屋,整个身体便都垮了下来,此刻正在草屋内半死不活地躺着。
李四被司韶磨得烦躁,丢了几根柴火进去,想起自家兄弟病着,放不下心,又进大草屋看顾片刻。
然水壶兄弟自昨晚掳人得手后飞鸽传信给大老板,至今仍不见回音。没有解药,李四看着自家奄奄一息的三哥,虽急如火烧,也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