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勘九郎贤侄。”出人意料的是——伊赫涵默竟会满面春风地端着两杯倒在明澈玻璃酒杯中的獭祭起泡清酒来到了依然表情阴沉的勘九郎的身边。他那一向都和善的爽朗笑声仿佛于顷刻间就能消释了世间所有干戈之雪的温热阳光,可在此时却难以融化掉勘九郎于闻声间瞥向他时那幽眸中的重重寒冰。
如今的勘九郎根本就没有任何意愿再去理会他,就像刚才几乎视他为空气的我爱罗和祭。他冷冷地扬起了砂隐忍者特有的洋溢着高傲姿态的头颅,并将喷涌着剧烈怒火的双目无可奈何地射向了装饰着华丽图案但空荡寂寥的天花板之上。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这般闷闷不乐的呢?”涵默用温声施施然道,仿佛勘九郎也是他自己的亲子般,可这种和蔼温润的语气反而让脸色不善的勘九郎感到了一阵变本加厉的恶心。他只是斜眼轻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镇定自若地仰视着头顶上本就空空如也、且愈发令人感到了一阵眩目的天花板。
“哼哼哼,加瑠罗的儿子可不该是这样无礼蛮横的男人哦。”涵默忽地微微阖上了那对幽绿的双目,他语气飘远且透露着悠悠的宁静道:“要知道——令堂和那个女人一样,也是一路性子的窈窕淑女呢……”
“住口!”勘九郎猛地正对着神情依旧淡远且带有某种感慨的涵默,他狠狠地攥紧了骨节泛白的拳头,从紧紧咬合的牙缝中低沉地挤出了这几个如刺刀般的锋利字眼:“你少在那儿给我‘捕风捉影’!我母亲身后的清誉无人能诋毁践踏!”
“唉,都是误会啦,我可没别的意思哦。所以——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嘛……”涵默竟轻松地耸了耸肩并巧笑道:“勘九郎,就当是给你叔叔我一个面子,把这一杯来自木叶奈良家的醇香特产喝了吧。”
只见他边说边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神色微易的勘九郎,接着他噙着温良的笑容并轻飘飘地揭开了那层常年覆盖在其凝固于面部的微笑雕塑上的薄薄华纱,终让埋藏于之下的那种充斥着自由之愿的向往华光静幽幽地闪烁于神态愈发惊异的勘九郎。
呵,待发现那个年轻的冷傲男子果真有些隐约的动摇时,涵默又用鲜有的真诚口吻低沉且郑重道:“我伊赫涵默此生永远——都不会伤害任何与加瑠罗有关的人哦,你瞧——卷那姑娘不就很信任我吗?”话毕,他同勘九郎一样将柔和的眼神投向了不远处正与其他人畅谈欢愉的卷。
依旧是那身熟悉的淡紫色,只见涵默碧幽的眼光倒有些怅然惋惜,他恍若将亭亭玉立的卷和另一个如玫瑰般耀眼华美且尖刻刺人的女子的曼妙身影渐渐重合……
旁边的勘九郎却再也掩饰不住那一落在她清丽的倩影上时便急速紊乱的心脏跳动,只见他一把从有些恍然的涵默的手里夺走了酒杯并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将那微凉香醇的液体如自我抚慰般灌入了他自己那燥热的腹部。饮毕,勘九郎对正注视着自己且目露奇异斑斓的涵默礼貌道:“失陪了,晚辈今夜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哈哈,无妨。”涵默朗笑道,面流浅红的勘九郎遂想要尽快逃离现场。但在即将转身之前,他还是恋恋不舍地将颤动的深眸飘旋到了她的身上,即便……她仍旧没有“看到”他吧。唉,他在窃喜之际却又恻然地摇了摇头,并对涵默微微欠身,在得到他亲切的颔首后便静悄悄地兀自远去。
……
哼,你们还真不愧是父子、叔侄啊,都一个个地“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涵默的温善笑容自勘九郎的颓然背影完全蒸发在喧嚷的现场后都不为所动,他毫无痕迹地捏紧了隐匿于自己宽大藏蓝色袖子中的刚来自勘九郎的身上且带有他浓厚体温的某样东西并幽叹道:“曾经意欲变革整个砂隐的门佐……君,你说……是不是啊?”他轻轻然地瞬目并露出了一个讽刺且悠秘的微笑,但从表面上看来依旧谦谦有礼、文质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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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我已经吃饱喝足了。”鹿丸对佐助和樱淡然地说道:“……就不再多呆了,先走啦。我住在另一处对外宾馆——‘绿罗宫’,有事再互相联系哦。”其实这场盛大宴席的“余兴节目”早已随着几位大人物的陆续离场而演变成了胡吃海喝与猜拳喝酒,而且原本琳琅满目的各种餐盘几乎都被众人席卷一空,因为食物的真实美味至少能治愈很多在场来宾的心灵创伤与忧郁之感。
“鹿丸,你……”春野樱见鹿丸在得知手鞠的婚讯后竟表现得“事不关己”,且对她刚才的各种质问都置若罔闻,还胃口大开、大快朵颐。她倒是真有点儿生气了,他俩此次的“吵架”居然会闹得这么严重吗?!都演变成了现实版的“分手与闪婚”吗?!那个“伊赫祭”又是什么鬼啊?她本想问问其他人却被佐助君再三阻拦,遂只好作罢了。
“樱。”同样对此满腹狐疑的佐助还是轻柔却深重地按住了樱的肩膀,他语气静然说道:“别再问了,算算时间,我们也该走了吧。”
语毕,佐助目光幽然地轻扫了一眼对他倾泻出了刹那间赞赏笑意的鹿丸。他也漫淡地挑了挑眉线,遂很习以为常地一把牵住了樱的左手并向鹿丸说道:“告辞。”
“嗯……”自觉羞赧的樱轻悄地垂下了密睫茂盛的细美眼帘,她牢牢地把自己与他同时升温的湿热掌心密不可分地近乎融合在了一起……
而脸上始终都平静无痕的后者——也同样在感受到了她那种“小女儿家”的粉色的小心思后,便稳稳地加重了他们之间的那种握紧贴合的力道。
待三人正式分道扬镳后,相背而行不久的鹿丸便悄悄地转过身并直直地目送着佐助和樱那携手同行的清雅双影……此刻形单影只的他正孤立于漂浮在静暗夜色下的明亮月华中。良久,他长长地低叹了一声,并缓缓地踏着一路寂寥的步履去继续独行渐远。
第40章 初吻:圆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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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澄月悬空、炫光溶溶。
佐助与樱在一片温和地倾洒在他们身上的缕缕月华中正施施然地踱步于返往至银柳轩的这条通幽小径之上。
今夜无风、无云、无沙,唯有那皎皎圆月的平滑轮廓在遥远的幽暗天际上正毫无谦虚地闪耀着她独有的霞光与绚烂,使得其周边常年蜿蜒匍匐的璀璨星河也如涓涓细流般漂零、流淌、叮咚,且还轻悠悠地浮上了一层较薄的白色氤氲。
……
樱缓缓地抬起了光洁雪白的螓首[1]并仰朝着这轮清亮的玉盘微探了下曲线优美的蝤蛴[2],那温婉的夜月似是善解人意般地揣测到了她此时略感哀凉的凄然心境,便慷慨地将一层如霓裳般柔美的轻质华纱盈盈地披在了她那略显单薄的娇躯上。
只见那身淡幽幽的粉色在莹亮月曦的柔婉抚慰下倒是出人意料地增添了一块反射着阵阵银光的耀眼美玉,恍若那名由青翠碧玉雕刻出来的樱色女子甫才踏着一地的白皙碎雪灵飘飘地降落人间。
好美啊……她是月中仙子吗?
佐助正静幽幽地侧视着自己身边的这位同样只能瞧见她清美侧颜的灵秀少女,但今夜的她和平时的甜美可人相比,却因月光的柔盈洗浴而点缀了几滴透闪着雅致与清冷的模糊晕光。他遂如水中捞月般的孩提心态意图握紧他们二人早已毫无间隙且温度挑起的双手——却突如其来地感受到了她先发制人的特有力道。
“怎么了?”佐助立马就反握住了她柔润的玉手,竟发现有不易察觉的温热正于她纤细的指尖悄然流逝。
“佐助君……”如同置身于万丈深渊中抓住了那一缕夜阑将近的最初晨曦般执着且坚韧,樱不禁加紧了牵住他厚实手掌的力量,可她自己掌心中的冰凉细流正难以抑制地急湍至她身边的那个黑发青年。蓦地,她颓然驻足并垂目道:“你会不会抛下我啊……”言毕,她目光惆怅地凝视着投在沙地上的二人的清影。忽觉一阵阴云密布,似乎欲将他们那本就模棱两可的双影无比贪婪地吞噬。
唉,就连“花好月圆”都难以求得了吗?哼,当年的他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清冷圆月的孤照下就义无反顾地背对着她并决然而去了吗?但见今夜月冷风清、玉碎难圆,曾经是她与他,如今又是鹿丸和手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