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几秒没有动,在门口看了两眼的孟羡舒就合起了门:“一共二十五,钱放门口。”
“……”宋端在缝隙过半的时候,带着二十五块的扫帚和铲子进了门。
孟羡舒没有表情地蹙眉看了她几眼,也没有给她拿拖鞋,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宋端无声无息地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又很慢地环顾了一遍面前的房子后,弯腰脱下鞋,安静坐到了桌上等。
她端端正正,像一个作客的雕塑。
二十分钟后,孟羡舒端着两碗非常简单的葱花面走了出来,宋端接过筷子,眼睛很黑很亮地静静看着她:“谢谢你今天收留我。”
孟羡舒吃着面没有搭声,秒针刚好走过十二点。
没收到消息的季庭予不出意外打来了电话,语气熟稔地日常数落:“就知道让你安全到家发个消息比登天都难,一天天的还得人操心。”
“操什么心,又不是程声。”孟羡舒靠在卧室的柜子上,也日常敷衍:“早点睡吧,挂了。”
简短的电话更像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琐碎,宋端一个人坐在客厅,安静吃着面,表情没有变化。
月光很亮,昭示着明天天气很好,孟羡舒望了会儿窗外后,坐回来,往她碗里看了一眼,一碗面汤喝得干干净净。
这么能吃,这些年还瘦出了一个对折,可真有道理。
时针一分一秒地移动,孟羡舒大概是不饿,吃到剩下小半碗的时候就停下了。
宋端一直看着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低头想了想后,还是懂规矩地起身:“我走了。”
有些话一旦失掉立场,不管怎么开口都会差上几分意思。
孟羡舒却瞟了她一眼:“白吃了就走人,什么德行。”
宋端转回头看她。
孟羡舒:“把碗洗了。”
“……”
十分钟,走廊的灯又在黑暗中悄然亮起,紧接着是电梯指示灯。
“宋端。”孟羡舒斜靠在门口,视线落在橘红色的箭头上,“为什么还要再往我面前凑。”
时间无声走过,宋端坦诚地低声说:“因为很想你。”
孟羡舒没什么表情地垂眼,想了两秒:“现在开始想我了?”
电梯叮得一声,两扇门缓缓打开——
“不是现在才开始想,是现在才忍不住了。”
孟羡舒什么都没有说,回身关上了门。
一夜安静走过,第二天果然天气不错。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鲤已经在海边睡了一夜,早早地开始了温暖的日光浴。
什么姐妹都是辣鸡,度假才是快乐的。
可能是快过年了,她只穿着火辣的比基尼,整个人摊在沙滩上,励志要把自己晒成豆瓣酱。
段汀栖却还是冻死都要穿大衣,分外精神地收拾好东西后,就开车带着一家人出了郊区。
一脸面无表情的宋端不知道从哪里凑出来的,等在一个路口说:“搭个便车。”
余棠:“……”
她一头最近长了一些的毛又挑染成了淡金色,用会晤领导的语气说:“爷爷好,阿姨好。”
然后就没了,开始闭目养神。
段老爷子跟林姨都默默看了会儿,最后林姨收回视线,在车里扒拉扒拉,给她搭了条毯子。
到地方的时候,余棠眼也不眨地看着窗外,大片的开阔空地上,山山水水像画卷一样展开,淡金色的阳光到处挥洒,落到湖面无端瑰丽,像橘红色的宝石。
她目光大概转了一圈后,才知道宋端怎么就搭了这个便车,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孟羡舒。
只是停好车后,宋端就一言不发地睁开眼睛,很快下车,自己消失了。
余棠再次看了看孟羡舒,没说什么,也没刻意去打招呼,和段汀栖一起下了车。
脚下刚一沾地,温暖湿润的风就四面八风地吹进了手心,带着干净的水汽。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度假的地方,哪怕是冬天。大片的芦苇荡也在随风轻轻摇曳着,辽阔,宽广,中间夹着一条狭长斑斓的河蜿蜒而下。
四处的温泉竟然也清澈,随着小咕嘟的水泡,一波一波往外细涌流淌。
余棠站上高处的阳台,再往下看那汪湖的时候,又像翡翠玛瑙一样了。
“在这里待多久?”她心里无端喜欢地开口问。
段汀栖在背后搂着她,也望着眼前的大片芦苇和湖水:“你开心的话,我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今年元旦和春节离得近,余棠扣着她的手:“不用回去拜年?”
“我们家没什么年要拜,老头儿不兴这套。”段汀栖环着她轻轻晃悠,“一般就是正月里随便定一天,亲戚朋友一块儿聚一聚,吃顿饭。”
余棠偏头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亲戚的话——要说起来,其实还真不少。”段汀栖第一次跟她提这些,“光老头儿那一辈,兄弟姐妹就有七个,不过年轻的时候就剩下两个了,现在还有一个,就是都不怎么争气,老头儿不惯着那些人。”
余棠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简单笑了声:“惯你。”
“还有你。”段汀栖拥着她,眉眼弯弯地轻轻偏头亲了一口,“不惯着咱俩儿惯谁。”
有风吹起来,温柔地从芦苇荡依次飘过,芦絮涌动起伏犹如波浪。
段老爷子和林姨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困得够呛,都先回房间休息了。段汀栖和余棠也暂时没到处走动,反正有的是时间。
微风慢慢流逝,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下午还云层翻滚,霞光万丈的,入夜后,雪花却开始飘得悠悠扬扬,触及湖面又轻轻融化。
这天够翻脸的。
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四面八方亮了起来,却又不同于城市的夜色,像大地上的小片星光。
同样在阳台站了很久的孟羡舒眯了一下眼,手上拢着杯暖手的咖啡:“过年应该在家里陪家里人,你又跟着我干什么?”
“家里人?”季庭予寻思着嘴里重复了一遍后,往身后的藤条栏杆上一靠,轻轻叹气:“我不是正在陪。”
孟羡舒微微看她一眼。
季庭予取过她手里的咖啡,换成自己刚温的甜牛奶,并没往回缩,很坦然地说:“我是说在我心里,不管你现在还在怎样想,是不是在考虑我,我都已经真心实意地把你当做家里人,也真的很希望我不是一厢情愿。”
大片的雪花落了下来,在夜色中悄无声息。
孟羡舒并没有说话。
没有回应,也没有否定。
快十二点了,等跨过这个时间,就是新的一年。
夜色里声音清晰,余棠安静地站在一墙之隔的阳台,另一个人无声坐在房顶。
段汀栖推门走了过来,忽然往隔壁楼顶看了眼,半捞出余棠,小声说:“宝贝儿,你搁这儿听人家什么墙角呢?”她把人一搂,“我们可以自己咬墙角。”
余棠看了她两眼后,才觉着哪里不大对——这人嚣张地洗了个澡后,里面就穿了条裙子。
“你可真行……”
大衣套裙子,这都是什么另类的时尚穿搭和冬季风尚。
段汀栖却顺着这个姿势把她往墙角困了困:“让我抱一会儿,余棠。”她说着是抱一会儿,手上又不请自游地开始在余棠腰腹轻轻抚摸,还坏心眼儿地在她耳边小声喊:“宝贝儿,娇娇。”
余棠:“……”
段汀栖:“不愿意你就大声喊。”
余棠笑了声,弹了下她脑袋:“我为什么不愿意。”她忽然反过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低头说:“你这么好看。”
段汀栖眨眼反应了一下:“宝贝儿,我倒也没这个意思……”
只是一种单纯的,温柔的,想肌肤相亲。
余棠把她抱进屋,往暖和的摇椅上一放,从冰箱里取出了一份冰好的奶冻:“我哪个意思?”
段汀栖顿时窝在椅子上一乐,接过好吃的:“原来是想先吃饱再……”
这人真的爱故意的不行,余棠笑着捏捏她下巴,把她嘴里本来含着的东西取了出来:“最近怎么老爱嚼冰,磨牙呢?”
段汀栖眼也没眨:“火气没处撒。”
余棠顿时弯眼,连带收拾着桌上的冰酒瞧了她一眼:“流氓。”
段汀栖也弯眼笑:“还好意思说我,是谁这段时间流氓得手都酸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尾笑眯眯的像狐狸,五官也灿如繁花,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脖颈白得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