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之岚顿了顿，道：“是否有那性格激烈之人，心生爱慕之意，故而对庄主下了这蛊？”
另一旁的叶炜心直口快：“这江湖上仰慕我大哥的女子多了去了，实在难找。”
谷之岚面色凝重，施针封了他几处大穴，道：“这桃花蛊已经是非常厉害的蛊虫，可庄主体内的蛊更是厉害非常，这桃花蛊还未近身便已……。虽时隔久远，不知庄主有没有什么线索，什么都好，我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
叶炜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面露怒意拍案而起，正要喊出声来，便被叶晖压住肩膀，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叶家一行人谢过谷之岚，请人送她下去歇息了。
叶晖沉吟半晌，道：“此回恐怕要前去纯阳一趟。”
叶炜咬牙切齿：“此事与沈剑心定是脱不了关系，不然为何他自打那次去西域之后，就跟大哥再无往来？此人定是心虚，二哥为何要拦我？”
“此事不便与外人知晓，若是真与他有什么关系，容易打草惊蛇。再者，万一人家是清白的，只是我们冤枉了人，更是无法收场，还需小心行事。”
叶炜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二哥差人支开小五就是为了这事儿？”
“凡弟性子跳脱，藏不住事，有他跟着反而使人不那么容易起疑，先不要告知他为好。况且我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前几日的事吗？”
叶炜点点头。
“不盗庄内的名剑，却只取了一柄剑鞘，再加上近日江湖上有人冒充大哥的私印，似是有人针对我藏剑山庄，此事还需彻查一番。”
叶炜坐回椅子上忧心道：“那蛊虫在体内呆了这么多年也不为人所察，医师也没看出来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哥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谷姑娘方才说，那蛊虫一直是沉睡的状态，也因此没有被人发现，只是不知为何遇上桃花蛊反而被惊醒了，方才已被她用针镇住，暂无大碍。但还需尽快寻找到破解之法。大哥可对之前的事有什么印象？”
叶英沉默地摇摇头。
叶晖知他向来如此，对于没有十成把握的事，定是不肯多说。
一直没说话的叶蒙开了口道：“名剑大会召开在即，一时不察被人盗了剑鞘去，实属奇耻大辱。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大哥……”
叶晖沉吟半晌，最后征求叶英的同意拍了板。正巧纯阳掌门李忘生因闭关受了内伤，可借着此次前去看望的机会做打算，叶凡陪着过去，剩下他们三人在庄子里追查残雪剑鞘的下落。
*
叶凡听完笑起来，只道那便好。
兄弟二人又喝了杯茶，各自回房内休息了。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叶英忽然听见门外有水声，推了门绕过走廊出去一看，沈剑心正立在院中的温泉池子里，背对着他拢着一头长发，他只穿了一件中衣，却也不甚齐整，已经微微敞开，隐约可见胸口纹了一朵海棠花。他肤色和发色皆是浅淡，倒衬得那花越发显出几分艳色。
沈剑心听到声响，回头看是他来了，不惊也不躲，只护了胸口笑嘻嘻地往旁边一晃。
“被叶庄主这样的美人盯着看，虽然知道是个男人，也还是会害羞的。”
叶英摇摇头，又侧目瞟见池边的衣物上似是有血迹，沉下了眉头。
沈剑心不以为意，捡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不是我的血，方才出去了一趟，刚好撞见，你说巧不巧？那帮人本来嘴硬得很，得稍微给点苦头尝尝，你家的人正审着呢。”
他眉目凛冽，似有肃杀之意。
这副模样竟让叶英觉得有些陌生了，想来是几年不见，这个人也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
叶英忽然感觉颅间微微刺痛，本欲出口的话也没了声音，自是闭口不言。
虽然几年前就见过，可他对沈剑心这个人的印象不深，也没有过多留意，不然也不会数年间都不曾想起他来。
这一刻试着回忆，却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基本都不太想得起来。能说的上来的，也就是名剑大会上的初遇，西湖湖心亭间的畅谈，他心剑大成，能以心视万物，可一旦遇到沈剑心的事，总是下意识地不愿多看，不愿多听。
——这不对劲。
沈剑心已经套好了外袍，从他身边嗒嗒嗒跑过去了。
他倒是不见外，自个儿钻进了叶英的房间，进了门先是一架绣了落霞山水的屏风，旁边摆了一架通体漆黑的伏羲琴，琴弦是冰蚕丝，琴身是梧桐木。
于是他就靠在了门口，露出一副你不弹爷就不走了的嚣张样子。
叶英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撩袍坐下。
叶英十指纤长，在这样一台琴上更是显得莹白如玉。他的手漂亮但不显女气，骨节分明，掌心宽大，是一双男人的手，指尖带了常年练剑磨出的茧。雪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落在明黄的衣衫上。他明明是个俊秀明艳的好相貌，可偏偏不让人觉得他风流，反而有种不可言说的端庄沉稳。
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有着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皮囊，和雪松一样不弯不折的君子骨。
庭院中的垂枝碧桃开得正好，随着微凉的夜风窸窸窣窣落了些花瓣下来，有一枚正巧坠在叶英发间。
待一曲罢了，沈剑心弯身取了那花瓣，轻笑道：“凭栏一心剑，静看花满天。大庄主素爱抱剑观花，这名字取得也巧，明明是冬日生辰，却偏偏取了‘英’字。”
见叶英不答话，又自顾自道：“叶庄主琴技这样好，偏偏只弹给我听了，要是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知道了，非得撕了我不可。”
他直起身来，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抬腿便走。
“沈剑心，”叶英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以前的事吗？”
那人脚步微微停顿，笑道，“时间隔得太久，不怎么记得了，还请庄主见谅。”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叶英站在门前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回身进了屋。
第二天上午，叶凡过来寻他，简单说了前一晚讯问的情况。
“只说是求财，再关几天，看能不能问出别的来。”
叶英点点头。
“待此事结了，我去西域一趟。”
“大哥为何要……”
“有样东西，想查一下。”
TBC.
第三章 三、梦蝶
“我舍不得。”
——是谁？
“真的……舍不得。”
——在说什么？
叶英从榻上坐起身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清醒着却无法起身，好像有什么人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一直守着。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对方的脸，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扶着榻站起来，抽了发带随意拢起散落的发丝，然后一抬手，几道剑气穿窗而过，一个人影在窗边翻滚了几圈，很是狼狈地缩在墙角。
“哎！别介呀叶庄主，是我、是我！”
沈剑心不知什么时候翻窗悄悄溜了进来，正蜷在墙角一脸狗腿地看着他。
叶英略一挑眉：“有事？”
“有，”角落里的人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五庄主问你要不要用早饭？”
“还有呢？”
沈剑心笑了笑：“秦家来信了，答应一叙。”
两人就此事交谈了几句，一同出了房门。
叶英走到庭院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穿了侍女服向他鞠躬，沈剑心看见便和他解释：“这就是阿烟姑娘，前两天五庄主刚救回来的，先在这里做几天活计，说是等回去后再安排。”
叶英点点头。
沈剑心又凑过去跟她问好：“姑娘可还住得惯？”
阿烟并不答话，只对着叶英愣愣地瞧，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将头压得更低了，露出泛红的耳根和洁白柔顺的颈部线条。
沈剑心见了笑个不停，许是顾及女儿家的颜面没笑出声来，但肩膀抖得着实厉害，引得叶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事，”沈剑心还抖着，“就是觉得，可惜了庄主这样的好颜色，若是开个衣裳铺子，非得连身上这身可给人扒去了不可，搅人芳心，害人不浅啊……”
叶英看他一眼：“那你为何拔出了那天道之剑，却不肯做下一任的掌门？”
“我这样的性子也就适合在江湖上随便晃晃，真要担起整个纯阳一脉，可不能像我这样的，底下人的头发只怕都要掉秃了。要我说还是得选叶大庄主这样的，剑术好长得又好，底下的人也服气，拿出去都是山庄的一块活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