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说你也快找个男朋友吧……」
“是暗示,我怎么就忘了呢……”
“什么暗示?”
“这不重要。”
找个男朋友?委身于这样暗无天日的组织,或许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仅仅也是表面的,她这样的人何谈感情来伤害别人,这是一个奢望,她们姐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许是姐姐有了不一样的期盼,许是Rye给了宫野明美不一样的念想,她竟然只想到了这些,却忘了早些年和姐姐说好的事,恋爱嫁人是宫野明美对家庭以及对她最大的心愿,甚至是唯一的心愿,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提了,或许就是她能够给予宫野志保最后的祝福了。
「要是我还有什么未尽的话,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常拿的那本药物学吗?我一直说要好好珍藏的,放在这个柜子里了,钥匙你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拿。」
「姐姐好好的你说什么话呢!」
「谁知道呢,或许,总有那么一天的。」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宫野志保打开姐姐留给她的柜子,一本已经被翻旧了并且泛着黄的《药物学》,上面还有她小时候稚嫩扭曲的字。她翻了几翻,就抖落出一封信,仔细端详了一番,递给许墨,
“恐怕,这才是陶先生真正的遗书,很有意思,是写给你的。”
许墨独自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周遭来来往往人流涌动,与他无所关联,又或者都仿佛与他不是同一个次元,天渐渐阴沉,雨便突降而至,一如多少次反复经历过的一般,任凭雨水打在身上,毫无知觉。
东京的街头亦是满树粉樱被雨打落,纷纷无声飘落,预示着这一季春即将落幕,无处不在的美,却带着凄凉之意,而这一些也都与许墨无关,他的世界里,依然只有黑白,从头至尾的凄绝,不曾美丽。
陶先生的绝笔没有太多详尽的故事,简明扼要,却已经告诉了他完整的过往——B.S.和黑衣组织也曾有一次蓝图宏远的合作,最后却还是崩于各自的野心之中,那暗河之中的一次壕夺,牺牲的是他的父母,还有他或许本该一帆风顺步履光明的人生。
退一万步讲,他也本该拥有更美好的童年,然而,他偏偏是B.S.选中的数年难遇的人才,他的父母竭尽全力,最后付出性命都不曾让他逃开B.S.的囚笼。而黑衣组织,被放逐的便是宫野志保的父母,只是就这样在人世间消失了,是死是活,都成了最大的迷局,无法破解。
最后的最后,陶先生也不曾有更多的要求,除了,让他照顾好陶悠然——那个他在许墨父母的协助下带走的女孩——被B.S.视作为Queen的女孩。所谓Queen,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至关重要,能有多高尚,不过是需要利用的工具。
然而,是能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待人去发掘吧,B.S.怎可能就此作罢,黑衣组织又怎可能就此放弃,互有把柄相握,相辅相成,栓在一根生命线上也是必然的。
陶先生说:她曾是保全我保全组织保全多年来和平共存的人质,却也是我悉心照拂多年心爱的女儿。或许,这就是命运,多年之前是你的父母,多年之后便是你,不求你多加照顾,你们终是不能像我这般早已预料会走至这步田地……未来的事,唯有靠你们自己,如果她是Queen,你或应该是守护她身边的骑士,而你如已决心恣意于这黑暗长存,那她便是你的猎物你的人质,无论如何,一切看你……
「我原以为我穷极一生的宏愿是辅佐那位先生,看组织叱咤风云,然,是平和静好的生活让我对光彩夺目的世界有了依赖,如今只盼我带回的女孩,我的爱女一生悠然自得,无忧无虑。」
许墨将手中攥着的那一封信紧了紧,随后似带着对庞大未来的无知空洞扬手一挥,纸片随着他眼眸里同样灰败的花瓣飞飞扬扬,无声散开。
“喂,安娜小姐,我会送你们回国。”
许墨最后还是选择给安娜挂了一通电话,于是此刻,许墨出现在机场入境处,他淡淡地看着陶悠然,她默声不语,只是看了看来人,并不愿意搭理。
千言万语都梗在许墨的喉间,无法出口不能成章,他只是伸手摸了摸悠然的头,悠然依然毫无反应,不感谢也不抗拒。
“许教授!”
在刚准备转向登机口的许墨听到一声叫唤,三个人都回过了头,看到来人竟是宫野志保,身边跟着一个长相粗狂身形魁梧的人。许墨记得这个人,在宫野志保的实验室里,跟在GIN身后的男人,代号好像是Vodka……
宫野志保看了眼许墨,似是有话,但却无法启口,辗转了一番,只好说,
“不赶时间的话,我还有些事想要请教。”
一向都波澜不惊的宫野志保,此刻就如此明显的凝重表情,让许墨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走不掉了。宫野志保叹了一口,似是无奈,她本不想走这一遭,然而Vermouth传达的指令,基本就是最高指令了,这样的认识她到底还是清楚的。
“我……”
「下面插播一条重要讯息,之前米花街银行发生拾亿元劫案昨日已告破,系最终由其中一名嫌疑犯广田雅美畏罪自杀而结案,同时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也被逮捕归案,值得庆幸的是,警方已通过广田雅美留给证人的信息找到了被劫的拾亿元。」
正义凿凿的广播腔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回荡,荡涤了宫野志保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她震惊而立,不可置信地望着早已切换成旅游情报和飞行信息的大荧幕,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此时沉默了两三日的陶悠然却一下子清醒了一般,冲到宫野志保面前,粗暴地拽起她大衣的衣领,瞬间泪眼滂沱质问:
“她,那个广田雅美,是不是你姐姐?你告诉我啊!我爸爸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
“悠然?不要这样。”
许墨上前从身后抱住悠然,尽量拉开她与宫野志保的距离。而一直仿佛呆立在宫野志保身后的Vodka却在此时搭上了宫野志保的肩,宫野猛一回头,看到Vodka那张蠢顿又毫无感情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吟了一声,
“GIN!”
随即便往机场外奔走而出,Vodka却不急不慌似是刚给GIN打了个电话,随后也并没有追上宫野志保的打算而往另一边走去。
许墨看向陶悠然和安娜,欲言又止,陶悠然却忽然怒视于他,
“你走吧,如果坚信宫野博士和我爸爸的事没有关系的话,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忙。”
“悠然……”
“走啊!”
“许教授,悠然这边有我,想来你也有更重要的事没完成。”
再一次看着悠然和安娜离去的背影,许墨的脚步像是被黏在机场大厅,怔怔而望,直至再也不见熟悉的身影,凝了凝神,才转身离开。候机大厅门一开,扬起一阵惊风,沿街的樱花纷舞而落,在灰白的眼界中,无声凋零。
——TBC——
第18章 (溺海)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GIN站立在宫野志保的实验室的中央,边走边拨弄着每一个实验桌的器材或者资料,背对着呆站于实验室门前的宫野志保,冷酷地答复。
“任务失败,没让组织得到10亿,这是她该有的结局。”
“……”
“妄想让你脱离组织,真是太蠢了。”
“GIN,你知道的,从来我都没任何要求……组织怎样都好,甚至要我的命,都无所谓,但宫野明美,她是我姐姐……”
“你尽可以放心,你的头脑是组织少见的好,不会要你的命。”
“可笑,事到如今,我还会心甘情愿给组织卖命吗?”
“呵……那你大可以试试!”
GIN的皮鞋踩在实验室的水泥地,后跟点地,掷地有声,从宫野志保的肩侧擦过,似是暗无天日里的一阵狂暴之风,扬起他银色的长发,丝丝缕缕甩在宫野志保的侧脸,是席卷而来的惊痛,是绝望深处的麻木。
二楼传来一阵门被大力拉开的巨响,铁架的楼梯空回鸣响起脚步声,宫野抬眼上眺,对上站在铁栏边缘向下而望的视线,沉默良久,扭头避开。
她向实验室最深处她的研究台走去,站在台前凝神许久,然后收拾起所有的A4纸资料,一把扔进了碎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