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气氛转冷,不止是女教师,甚至连山以寒也下意识手掌贴门寻找安全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发现自己突然翻脸吓到山以寒,不由得清清嗓子,喉结滚动语调慢了些:“你能有这样的反应,说明你也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么多年的煎熬,也辛苦了。”
很多时候,比起强迫,一句淡淡的认可,反而令对方的情绪崩溃。
“他是我们前校长的侄子。”女教师坐在盛宁对面,低下头任由长发遮着脸,只能看到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膝盖上:“这真的,都有十年了吧...”
“我们村长的侄子看起来人高马大不好惹,实际上说是小时候发烧家人没顾上成了傻子,家人为了好照顾就将他安排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住着,吃饭的时候就来学校饭堂吃饭。”毕竟算是时间久远,女教师蹙眉慢吞吞回忆着:“他走路慢吞吞的经常会撞到别人,因为知道是校长的亲戚本身就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大家也就包涵着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也没人在意。”
“可是你知道人体是有保护自己的机制,你很能明白对方对你到底是敌意还是无意。”应该是第一次说出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秘密,女教师说的很慢,盛宁和山以寒都没有动也没有打扰,安静听着。
“我觉得很奇怪,”女教师擦干脸上的泪痕和汗渍,深吸一口气:“那时刚进入学校工作,偶尔在路上遇到他对我笑,也就礼貌回应。结果有好几次在路上遇到,他就向我凑过来。并不打招呼,而是偶尔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这样我就会撞上去,或者是走在后面突然向前拥着我——看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就会拍手咧嘴大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垃圾箱的臭味。于是我向校长报告了这件事。”
“有几天确实没有见到他。”女教师眼神飘远:“我以为校长安排他去了其他地方。毕竟这里是学校。”
“没过几天他又回来了。”
听到这里,盛宁和山以寒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两人如临大敌一般,挺直身体望着女教师。
“开始前几天他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就逃走,也不再对我那种坏笑。我以为应该是有人给他讲了什么道理,便不再放心上。直到有一次,”女教师抿抿嘴望着盛宁:“我将我们班的孩子们送到校门口,正巧遇到他从校外走进队伍里抬手抚过孩子们的胸口,逆着人流的方向去食堂吃饭。”
“我当时浑身的血都快烧着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到想不到。孩子们才三四年级,脸上纯真稚嫩什么都不懂,就算被摸了也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妥。我立刻转身望着那个傻子——”女教师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面:“他回过头,冷笑了一声。”
“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值班室三个人心中同时升腾起这一句话。
“然而我向学校报告时,校长却变脸了。他说是我过于敏感,之前为了顾及我,刻意让他侄子躲开我。现在我却因为小孩子不懂事,来斤斤计较——我找了很多家长,家长却觉得都是一个村子从小晃到大的傻子,能做什么坏事?还有家长觉得,只是碰一碰,还说不上是不是故意的——”女教师受伤的遮住脸:“我只能给女孩子讲,你身体所有的一切,你的头发,你的皮肤,你的脸颊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没有你的同意别人不许触碰。”
“按照一般小说到现在,罪恶发生了。”女教师颓唐的呼了长长一口气,冷笑一声抬眼望着盛宁:“现实,也是。”
第7章 06
“我们班长的最可爱的女孩子有一天没有来上课。”女教师用力眨眨眼,叹了口气:“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也没来。”
“第四天,警察来了。”
“经过监控,我才知道——”女教师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脸:“那个混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下午放学时间,就会藏在学校门口,看着那些放学回家的女孩子。谁的脖子上挂钥匙了,他就跟着对方。一路上,女孩子慢吞吞眼睛看着脚尖往前走,他就慢吞吞跟在后面。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女孩其实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但是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恶意,她也不知道如何向其他人求助。她走的更慢,几乎是前脚贴着后脚,边走边往后检查对方。就像是我们小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情无力反击只能自己祈求上天,或许跟着跟着他就不跟了。女孩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发觉眼前跟踪者不对劲,其他人却看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身体里,明明已经很用力,明明已经声嘶力竭,为什么也只是眼神飘忽,喉咙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这样怯懦的反应和逃避害羞的眼神,却让后面的坏人更加兴奋。”
“你们知道吗?原来恶魔真的可以从万千人中找到能够下口的猎物。”
“那一天,那一条巷子经过了十几个人,有十个人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只有五个人停下脚步望着巷子深处,没有一个人走进去。”
“那么污浊的手,那么柔嫩的肌肤...”
“——他叫什么名字?!”山以寒已经忍不下去,她别过脸揉揉头发,抿抿嘴下意识吹了口气,刘海也随之飞起。
她走到女教师面前,敲敲桌子直接询问。
“武...武西垚。”
“受害者有多少?”盛宁看到山以寒已经开始用微信小声和贝小星联系,准备将武西垚查个底朝天。
“七八个呢。”女教师将自己堵在心口的话全部说出,情绪也渐渐恢复了平和:“我将他们的资料给你,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清楚这些人还在不在。毕竟,那个混蛋出狱之后回到这个街区的时候,当年了解的人们拆迁的拆迁,搬离的搬离,没几个人知道了。”
“出狱?”山以寒楞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他已经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判了十八年,最后九年就出来了。”
盛宁正在仔细翻看女教师递过来的文件,忽然眼前一暗,胳膊肘处碰到软软的皮肤,清香的味道已经飘过来。
山以寒察觉到身边盛宁忽然停了下来,下意识道:“发现什么了?”
被罩在山以寒身下的盛宁抬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山以寒这才意识到对方提醒自己靠的过近,默默退了一步望着女教师自言自语道:“既然武西垚已经承担了相应的罪责,凶手或许不满意,也不至于这么大怨气连杀三人...武西垚的刑审过程有问题吗?”
“那是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可能缩一半时间。”女教师冷笑一声望着盛宁:“听说那段时间老校长都快跑断了腿。”
“又不是亲生的,至于嘛?”山以寒和盛宁对视一眼,忽然彼此都觉得好像抓到了些什么。
“——前校长是?能不能联系到他?”
“武清明。我...我有他朋友圈,我看看电话号码多少...”
在盛宁等待女教师找老校长的微信联系方式,一边给任力打电话询问之前投诉街区监控的事情有没有着落。
山以寒一个一个打开文件,背着盛宁拍下照片蹙眉——总觉得线索就在眼前,却还是无法看清。
凶手应该是在这群受害者家属之中。
是大家联合起来做出案件吗?——这样可以解释案件中那么多价值不菲的摄像头,也能解释上传剪辑上网,更能解释在案件中见过的每一张热情无辜却没有直接线索指控的表情。
还是,藏在这些人之外的,没有被发现的受害者家属。这些案件,都是他最后的发声。
想到这里,山以寒干脆坐下来,将受害案件信息和当年的学生表进行比对。
“在案件发生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受害者后期转校,还有两个学生也离开了。一个叫韩继恒,一个叫韩恩熙,这是...?”
“这...”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连女教师看着两人的名字也已经不太记得清发生了什么,习惯谨慎的回忆着:“那件事情在当地闹的挺大的,所以后来很多家长只要有条件都会选择转学。这两个孩子...我还真没印象,说明两孩子都不是让人操心或者是让人留心的。那段时间出事很多家长有的没的找学校要赔偿,这两个孩子完全没有。可能是家里有其他事吧。”
“既然什么也没有...”山以寒本想说什么,最后想想将两人的资料拍下来转移话题:“武清明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