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那个...”任力将整理好的证人口供交到姚局那边,和山以寒打通电话刚准备说话,被顾人语一记暴栗砸脑小声咕哝了什么,恍然大悟嗷了一声:“我们这边忙成狗了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们照顾老大一阵?拜托拜托——”
“你们这算不算传说中的过河拆桥——”没想到盛宁平日倾心付出的战友竟然全部临阵脱逃,山以寒不由自主的替他打抱不平:“盛宁还没醒呢——”
“——病人家属在哪里?”急诊室大门打开,未等山以寒举手,医生双手插袋,大步走上前:“29号床病人轻度脑震荡,脚踝骨裂,额头胳膊小腿等地方不同程度的擦裂伤。这几天让病人好好休养,千万不能剧烈运动。”
“那他现在为什么还在昏迷?”
“他...累的睡着了。”医生抬手遮挡自己憋笑的嘴角,随即将盛宁的电话交给山以寒:“听说坏人就是他抓到的,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山以寒随手接过电话,屏幕亮光清晰的照亮自己的美——
终于明白为什么市局大家都不担心了。
却也只是凌空做了个要掐他的手势,最后勾勾他的头发无奈:“护士,病房在哪里?”
病房窗外红叶随着凉风摇曳,医院中的消毒水味道盈盈环绕,一直以来的紧张终于松懈下来。
“贝小星,韩继恒被抓已经五个小时,市局那边什么情况?”
“我听任力说,省厅知道嫌疑人被抓后,直接派人和姚局一起将他押解至政法大学六楼专审。”贝小星背着包关上会议室的门,下楼启动山以寒的SUV。
人类最大的研究对象,就是人类自己。
若一个人拒不开口,也会有各种方式令他开口。
想来,韩继恒是要吃一番苦了。
山以寒望着昏睡中的盛宁,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是他一直要求开发布会表述自己,现在被抓了反而不开口,他在谋划什么?”
“五个小时了,没吃没喝没睡,可真是一块没有感知的烂肉。”
听着山以寒那边没有回应,贝小星又加了一句:“其他人正忙着和那些武清明的受害者们沟通,我来和你会和。”
“当年难堪的回忆已经被很多人遗忘,有些人甚至已经有了下一代,现在重新再提,无形中又是一种伤害。”说到这里贝小星手指握在方向盘上有些感慨。
“放心吧。这件事是大家心中的一块伤,就算不影响生活,每次触及也会隐隐不舒服。现在我们将伤口剖开,里面的脓瘤切掉,大家过的会比以前轻松。”缺少休息的头疼重新席卷而来,山以寒有些不耐烦的揉揉太阳穴:“倒是韩继恒那边我觉得奇怪。”
“他会不会在等交易?”贝小星试探的询问:“他年纪那么小,只要将大部分的罪证推在另外一个没有被抓住的嫌疑人身上,再加上受害人本就是恶贯满盈,会不会轻判?”
“你是说他在等我们调查完武清明那一条线?”山以寒抱着胳膊轻轻点头,指尖敲击:“不对啊,他的年龄在造假之后,也剩不了几天就会成年,他应该比我们更着急才对。”
疲于应对的身体渐渐开始反抗,山以寒扭了扭已经快要断掉的脖颈,终于认输:“我现在状态不好,你先帮我拿些换洗衣服买点吃的,其他我们见面说。”
“好。”贝小星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加紧油门朝山以寒的方向赶去。
点滴匀速落下的声音和监护器的声音,伴着盛宁沉睡的呼吸声,山以寒坐在沙发抱着靠枕闭上眼睛。
跌跌撞撞的,像是踏进了梦里...
渗冷的风从岩缝之中挣扎着,将所至之处全部吞噬。
“小寒...山以寒...你醒一醒...”
黑暗之中,想念熟悉的声音轻轻从更深之处传来,呼唤着半梦半醒的她。
“姐我眼睛睁不开了,好累,有什么再睡一会儿吧...”像是一如从前的,像是与生俱来的,山以寒祈祷着第二天老师不要检查作业,任由本能控制自己。
“山以寒!”
突然的尖叫声令山以寒清醒了些——
十五年前的少女眼睛蒙着黑布双手被缚在椅子后面,四下寻找:“姐?”
“那些人不在,我们快走。”
手上的绳索被松开,她卸下被蒙的黑布,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朝出走。
“姐姐你要去哪,我也要去——”被绑架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门口,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冲到洞口,拉着山以寒的手仰起脸期待着:“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山以寒望着对方眼眸的清澈,沉默一秒之后眼神坚定,一把抱起小男孩。
男孩胳膊像是温暖的围巾,肉肉暖暖的包裹着她,带着牛奶的香气。
“...快走。”
不多时身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和飘零的亮光——
“那两个女的跑了,快追!”
“放狗!”
身后的未知恐惧宛如伸长手指的魔鬼揪着山以寒的发丝,她抱紧怀中男孩,低头闭着眼睛朝山下一片亮光处狂奔。
男孩乖巧的缩在山以寒的怀中,身体随着颠簸上下不舒服的晃动,也咬紧牙没有出声。
什么时候丢了鞋子不知道。
什么时候身边没有了任何动静。
她停了下来,小声道:“姐?姐?”
“别回头——”山以暖浑身颤抖低下头望着紧咬自己腿的狼狗,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
声音却更加坚定:“不用回头。你看见前面亮灯的房子了吗,我们在那里会和。”
“姐——”山以寒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对,她想要回头却更怕回头。
每停滞的一秒钟,每安静的一秒钟都在说这里有事发生。
“姐——”山以寒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准备回身:“姐,我怕——”
“跑呀——”山以暖的尖叫声离她越来越远,追赶的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秘在黑暗中带着惊心动魄的恐怖:“小寒快跑——”
十五岁的山以寒哭到不能自已,她抬头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甚至还能看到月球上的表层沟壑——
为什么没有人看到这里正在发生的罪恶?
“还有一个在那——”
脸颊上的泪水被一只小肉手擦拭,男孩担心的低头望着山以寒:“姐姐你哭了。”
下一秒钟。
男孩被山以寒的猛地转身失去平衡,重新搂紧她的脖颈。
一滴雨落了下来。
第二滴,第三滴紧接着跟上。
噼里啪啦的水珠带着愤恨似的,拍打在草叶上,和呼啸而来的寒风卷在一起,拽着世间的污浊汇成一条小溪潺潺流走。
豆大的雨水砸在两姐弟的脑袋上,依然无法绊住山以寒狂奔的脚步,也无法熄灭两姐弟相贴的体温。
再坚持一下。
灰色雨幕将整个世界隔离。
她听不到身后的追踪者的声音。
也看不到前方所说的目的地。
她只知道不能停下来。
不能停。
“为什么要丢下我——”
“啊!”
已经十五年没有见到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山以寒瞬间跳了起来。
心脏像是被电打了似的四下乱窜。
监视器的声音安慰着她,消毒水味提醒着他,刚刚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山以寒满头大汗用力大口呼吸,浑身无力的倒在沙发上休息。
“Boss?”
贝小星推门进来,正巧看到山以寒跟见了鬼似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咖啡。”没有力气说话的山以寒接过咖啡,一口灌尽大半杯,等待心跳逐渐恢复后,怅然道:“我大概知道韩继恒在等什么。”
第31章 30
“——他在等什么?”贝小星将手里所有东西放在下茶几上,转身环顾一圈,下意识接话:“要不要我给任力打电话通知?”
“没必要。”山以寒起身找找换洗衣服,想起什么似的:“任力那边的证词你都拿到了?”
“已经发到你邮箱。”贝小星走到病床前,冲睡得正死的盛宁挥挥手:“对了,盛队没事吧?我听任力说他向姚局申请半天假?”
“你说什么?!”刚走到洗漱间的脚步停了下来,山以寒慢吞吞的转过身享受被耍的羞辱。
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似的,她望着可怜的贝小星:“什么时候的事情?”
贝小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身子朝沙发里缩了缩,看看床上的盛宁又看看山以寒,举起双手怯怯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